在别墅最尽头的房间里,她看见了子鼠。
果然,和预想中的一致,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男人。
面貌说得上俊朗,但是面色苍白,黑眼圈浓重,一看就作息不好,常年笙歌纵酒,给人一种轻浮的感官。
见到祁棠,他的眼神由下而上缓缓扫视了一圈,又从头顶缓缓地扫到足尖,视线像某种黏腻的凝胶,犹有实质感一般贴在皮肤上。
“你真漂亮。”他缓缓说道,并露出一个笑容,“难怪沈妄也为你倾倒。”
“你和沈妄很熟吗?”
“不熟。”
男人断然否认。他走到酒柜前拿出一瓶伏特加,从杯中的冰球上缓缓淋下。
“他是个怪胎,性格孤僻,也很少和我们交往,更别说还有个疯子一样的继母。有段时间大家都说沈夫人疯了,她在圈子里打听有名的驱邪大师,说她的继子不是人,而是一只厉鬼。”
他甚至给祁棠也倒了一杯,但是被祁棠说不上客气地婉拒了。傻子才会喝从这种人手里递过来的东西。
子鼠笑了两声:“从前我也觉得那个女人疯了,但是后来我从老宅里封存的地下室找到了这本书。你说它叫‘预言书’?倒是个贴合的名字。世界上既然有这种奇书的存在,那么厉鬼存在,也不足为奇了。况且那小子那么阴郁,谁都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倏然靠近了祁棠,满身的酒气,熏得祁棠往后仰了仰。
“你呢?你觉得沈妄会是只厉鬼吗?你是他的女朋友,那什么该做的事都做过了吧?他的体温和正常男人是一样的吗?他会让你在床上高潮迭起吗?”
祁棠的表情僵硬而冷漠:“我记得我来这里不是和你讨论这种问题的吧。如果你对我的提议没兴趣,我也可以现在就走。”
“走?你走得了吗?”
门外出现两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扫视了她一眼,或许觉得这个纤弱漂亮的女人没什么威胁性,并没有太过警惕,依照子鼠的命令退了出去并关上大门。
男人走过去,慢悠悠地将门反锁。
这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确确实实是孤立之人了。
“你看起来并不惊慌。”男人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指腹摩挲着那一小块细腻的肌肤,暧昧地低笑,“难道是期待和我发生什么吗?”
“……”
她忽然勾唇一笑,那笑容明艳极了,像朵灼灼的红山茶,晃得男人呆了一下。
“你该不会一直很嫉妒沈妄吧?毕竟你十句话八句不离他,你对我如此勾引,还不是因为我是沈妄的女朋友?除了可悲的自卑心,我想不出别的原因,真够虐恋情深的。”
男人似乎被戳中了什么痛点,脸色一沉,沉声喝道:“够了!”
祁棠下意识屏住呼吸,她不确认自己是否会惹怒对方。他看上去想掐死她,为了预言书还是忍耐了下来。
“书呢?”
祁棠抱紧了身侧的背包,男人的视线果不其然被吸引过去。
“书,我带来了。但我想知道,你真的会履行你的承诺,帮我惩罚张晨吗?”
“自然,我不会骗你。”他很敷衍地回了一句,又催促她将书拿出来。
祁棠这才犹犹豫豫、磨磨蹭蹭地从包中掏出了那本书。
刚拿到一半,就被男人劈手夺了过去。这半本书质地古旧,看上去和他那本十分相似,但是他翻开之后,里面的书页是空白的。
“这本书上怎么没有字?”
当然因为这是假货。
祁棠从善如流地说道:“既然只是半本,那肯定还需要另外半本合上才能发挥作用啊。你若怀疑我说谎,把你的书拿出来,看看断裂处能不能对上不就知道了吗?”
男人似乎有点怀疑,可是祁棠太镇定了,甚至还因为被怀疑有些恼怒,如果这幅模样是骗他的,那她一定是个很好的演员。
男人审视她片刻,转身走到酒柜旁,扭转了二层一个装饰性的酒杯,随着轰隆的柜门声,一个保险箱露了出来。
他从保险箱中取出半本破旧的书。
那书看上去已经很有些年头,封皮破旧,书页泛黄而疏松,仿佛会随时掉落一般。
祁棠确认这是真货,她能感受到一种幽微的寒冷气息正不断从书页中散发出来,这种气息和她撞鬼时感受到的是一致的。
货真价实的半本预言书。
男人谨慎地将两本书的断裂处对齐。
“怎么还是没有新的预言,你骗我?”
他刚一扭头,一个冰冷的枪口就抵在了额头上。
银色的沙漠之鹰,0.50口径,质感真实而沉重,一发就能把他脑袋轰开花。
“书给我。”被他视作无害的女人冷冷说道。
祁棠的手心里都是汗,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她必须要竭力控制语气,才不至于声音中的颤抖被人轻易听出。
她从小到大都是守法公民,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拿枪对准过别人,这东西沉得要命,拿了一会儿就叫她手腕发酸,几乎握不住枪柄。
好在,这个纨绔也是第一次被人拿枪指着。
祁棠没费什么力气就从他手中夺过了半本残破的预言书,又把人绑了起来,拿酒杯里的冰球塞住了他的嘴。
她打开二楼的窗户,预估了一下高度,下面铺着一层柔软的草甸。
她拍了张照发给单逾白指定的号码,又把预言书在包里装好,正要跳下去,一只长腿都跨在窗台上了,忽然又收了回来。
她走回来,拿起那瓶打开瓶塞的伏特加,对准男人的脑袋全数淋了上去。
“你也配和沈妄比?”
男人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她,看起来恨不得把她抽筋扒皮,精心打理的头发全都贴到了头皮上,狼狈非常。
祁棠心情稍霁,从二楼跳到了下方的草甸。怒吼声从楼上传来,男人歇斯底里地咆哮道:“抓住她!”
楼层太高,她足踝不小心一崴,虽然不至于影响行动,但跑起来依旧刺痛。
院子里黑极了,今夜连星星都没有,只有路灯下巡逻的几个保镖。
祁棠忍着刺痛,本想找个地方藏起来直到六局的人赶到,在经过庭院之时,一束车灯骤然刺破黑暗,照亮了她的身影。
数十辆豪车呈包围之势,灯光大亮,引擎声咆哮犹如猛兽,如困住猎物一般将她困在了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