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叭。
削尖的竹管接住热腾腾的泉水,落在细细铺着青苔的岩石上。
水汽朦胧,一轮圆月稠黄,好似一碗浓茶。
水波浮动,流出团𪢮一只木盆,满当当挤着精致的西式茶器。
三姐妹围坐在温泉中,胜利懒洋洋地靠上池壁,高高挽起的金发里插着月桂叶式样的簪子,“怎么今天也是在温泉喝茶?难道你们也渐渐地有兴趣了吗?”
可畏优雅地端起茶杯,双目微瞑,“今天是我的邀请哦,是正当的理由哦,胜利‘姐姐’。”
“嗯?你的意思是我之前的理由不正当吗?”胜利瞪起眼睛。
“嘻嘻嘻,追踪‘劲敌’所以弄坏了制服什么的,只有姐姐才会做出来吧,”可畏眨眨眼睛,狡黠地笑道。
“哼,也不知道和谁学的阴阳怪气,”胜利翻个白眼,纤纤两指拈起茶杯,“总比你说的什么‘正在发育的舰桥撑破了衣服’这样的理由要优雅吧。”
“怎么,羡慕啦?”可畏欠着身子偷笑道。碧水荡漾,托着酥红粉白的舰桥。水汽弥散,剔透如璧。
“嘿,不过是赘肉罢了,”胜利翘着眼睛掩起嘴巴,稍稍坐直了身体。
晶莹水珠滴溜溜自曼妙曲线滚落,娇嫩的舰桥傲然穿透迷离水汽,红彤彤的倩影时隐时现。
“啊啦啦,要好好相处哦,呵呵呵~”光辉端坐正中,稳稳捧着茶杯,“大家都是姐妹舰,都是一样的设计哦。”
两人闻言,都皱皱嘴巴。
“嗯?听话好吗?”长姐笑眯眯的双目微微睁开一线光毫,“你们说呢,呵呵呵。”
哦。两人互看一眼,半不甘心地缩着肩膀,坐回水中。
“呵呵呵,”光辉安稳地笑起来,轻轻摸着两个妹妹的头,随她动作,银白的丸子发型颤巍巍的。
哎,都是指挥官的缘故呢。这家伙……咦?啊啦啦。
知晓因果的光辉正思索着如何和指挥官沟通,忽然一愣,盯着碧波荡漾的水面,出了神。
……最好是我的错觉呢。
她扶着脸庞,不安地想。
……如果是就好了。
一根稻草划过水面。我深潜水底,向着三人身侧缓缓靠近。
这一切,都是可畏的任务罢了。
……说是捉弄一下欺负人的姐姐什么的。
浅浅一池温泉中,三只航母安稳地停泊着。
正中那舰一丝不苟地裹着素白装甲,端正坐在水中。
粉白舰桥依偎在装甲里,娇羞而严谨,宛若在绣楼门口隐着半张俏脸的佳人。
嘛……即使在温泉也这样正经的一定是光辉了吧。
我转向旁边,登时脸红心热。
一双长腿高高翘着,透白涂装熏蒸得粉红。
龙骨柔软,优雅如水滨一株红柳。
甲板沁透水波,腻着绵密柔光。
纱裙挽着纤腰,修剪整齐的金色月桂枝循着格纳库的出口丝丝如缕。
泉流波动,机库微张,幽密的隧道含苞欲放。
嘶。
焦急的剑鱼缓缓展开折叠的双翼,急于向着深空滑翔。
它笨拙地移动,滑行,轻轻地触动格纳库的电梯。
柔软的舰体猛然一震。然而警报的并没有如约拉响。
“……啊!”胜利忽然一战,失声叫了出来。一杯茶水翻了大半。
“胜利?还好吗?是不是泡晕了?”光辉关切的问道。
“啊不,我、 我没事……”她咬了嘴唇,双手没入水下,紧紧握住了那双熟悉的手。
老航员熟练地抬起机头,轻轻靠近机库大门。
电梯如一双温和的小手,捧着飞机缓缓进入跑道。
剑鱼舒展双翼,在规整而优雅的跑道上缓缓滑行。
胜利把身子浸入水中,气吐如兰。她抓着我的手臂,热乎乎的脊背贴了上来。
甲板拖洗得无比润泽,少有坑洼。柔弱无骨的舰体像是一抱暖洋洋的被子,随着飞机的行驶,在怀中律动,对正着风向。
发动机隆隆地想,飞机和甲板都烧得火热。老航员紧紧踩住刹车。轮胎生涩地滑过,逼近飞机和舰船的极限速度。
胜利剧烈地喘息,俏脸烧得通红。甲板挣扎似的颤抖起来。
润滑的水液泼洒而下,指示飞行的信号发疯似的抖动。
飞行员松开刹车。
双翼一震,脱缰似的在那过热的跑道上狂飙突进。风呼啦啦地响,发动机轰鸣着怒吼。压着最后的矜持,飞机奔向那甲板的深处——
螺旋桨中间,火花喷射而出,一架剑鱼冲出甲板,向着天际,喷涌怒火。
胜利双手死死地堵住嘴巴,才没有喊出声来。
她浸在水里,耳边姐妹的关切充耳不闻。
机库火辣辣地烧着,舰桥被他揉地软腻。
她仰着头,继续着他的动作,摆弄着舰桥上的防空雷达,仿佛在寻找那消失了的飞机尾迹。
夜空深沉,几颗星子孤独地闪烁着。
啊……好想接吻。
她窃喜地想着,却只是从水中升了起来,“没、 没什么事啦。只是突然想试试能泡多久。——你干嘛那么看我。”
“不,呵呵呵,没什么,”可畏收回饶有兴致的戏谑目光,优雅地端起茶杯。
三姐妹的嬉笑隐隐传进水中。虽然水面上视线欠佳,但是透过泉水,却能看个大概。可畏得意地眨着眼睛,讥讽着姐姐的样子也一览无余。
啊,突然感觉很对不起胜利。要不然……
如此想着,身体已经移动了起来。
丰满的舰体舒适地靠着泉边。
野蛮生长的舰桥竖着硕大的防空雷达,扩散开粉色的光晕,随水波颤颤巍巍地游弋。
肉嘟嘟的甲板噙着暖流,窝着调皮的肚脐。
灰白的阻拦索不羁地打着卷儿,乱糟糟地堆在甲板的尽头。
自由的剑鱼越过云层,螺旋桨重新烧得火热。盘旋两周,我轻轻拉住她的手腕。
机身擦过舰体,低低掠过,猛然扑向甲板。
“啊!”可畏忽地高叫,突然的袭击让她脚上一软,歪歪扭扭跌进怀里。
剑鱼昂扬着,大开大合地冲撞着。慵懒而软糯的跑道拥紧飞机,一层一层的阻拦索波状盖了下来。飞机颤颤巍巍,地挣扎着
滑腻的香肩不住地撞,她咬着牙,却不肯认输。
“你这家伙……真难你没办法……”她喃喃着,抓紧了我的手。
可畏报复似的一拖我手,不自觉地撞上了她柔和的舰体。
厚实的舰尾在膝上汹涌。
剑鱼摇曳,没入甲板的深处。
引导员执拗地调整着雷达,迟迟不肯放下那熄灭发动机的旗帜。
热辣辣的气流滚过窗外,遥控杆随着狂飙的颠簸,寸寸脱出手掌。
“唔!!”可畏忽地抓紧我覆在舰桥上的手,甲板翻涌。
剑鱼机彻底失控。
甲板如同呼吸似地夹紧放松,阻拦索缠着剑鱼的尾迹,乱糟糟搅在一起。
而机械的酥麻的震颤寸寸蚀透驾驶员和舰船的全部神经。
哗。指引的旗徽终于落下。
“啊……噗咚,”意识到马上控制不住音量的可畏迅速沉浸水里。
呃、 啊……我紧紧把握的飞机终于抵达终点,爆裂的发动机在顶点处停下,搏斗后残留的海水冲过螺旋桨,在甲板上肆意奔涌。
“哈、 哈……”憋气到极限的可畏钻出水面,兀自喘息不停。水露晶莹,汩汩滑落。
她撅起嘴巴,瞪一眼胜利,“我、 我也想泡一下不行吗?”
胜利嘟嘟嘴巴,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呵呵呵,但是你们两个都要注意不要泡晕哦~”光辉温和地笑了起来。
晚间。
哈啊、 哈啊、
潜水之后极度缺氧的我好不容易地才站起身来,正蹑手蹑脚地拉开房门,身后一阵异响。
“嘿~抓住你了!呵呵呵~”光辉扑上来,从后边牢牢抱住我。
紧裹的装甲扑簌簌掉落,刚刚泡过温泉的大舰桥又滑又软,小兽一样在背上乱滚。
“光、 光辉!你不是走了吗?”我惊叫着。
“嗯~谁说的?当然是因为指挥官不肯也照顾一下光辉嘛,呵呵呵~”她银铃似地娇笑,调皮地咬住我的耳轮,“要不要,让光辉来教导您最标准的剑鱼起降呢?”
引导员温柔的手指轻轻牵引着正缓缓饱满的螺旋桨,轻柔抚摸一过,折叠的机翼陡然展开。
她不由分说地在耳边喘息着,指引着那架她无比熟悉的飞机,向着那银色云堆尽头的幽深跑道——
归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