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吃醋

翌日傍晚,秦希儿还是去了医院。

手机里躺着护士发来的提醒:【秦小姐,您的复诊预约在09:00,霍医生特意等您】

她看了看腕表,时针已经指向六点,连忙拦了辆出租车往医院赶。

秦希儿小跑着穿过长廊,发丝被汗水黏在额前,推开诊室门时,霍温言正低头写着病历,白大褂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干净的小臂。

“对不起,我迟到了…”她气喘吁吁地道歉。

霍温言抬头,眼镜后的眼睛弯成温柔的弧度:“没关系。”他指了指诊疗床,“躺下吧,我们做最后一项检查。”

“心律比上次稳定。”霍温言在平板上记录数据,突然停顿,“但皮质醇水平还是偏高。”

秦希儿盯着天花板上的荧光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摘下听诊器,声音忽然压低,“你长期处于压力状态。”

诊室的门在这时被敲响,护士探头进来:“霍医生,您要的24小时心电图报告。”

霍温言将报告平铺在灯箱上,修长的手指划过心电图纸上起伏的曲线。

“你看这些异常波形,”他声音温和,指尖停在几个明显的峰值处,“都发生在你情绪波动较大的时候。”

秦希儿望着那些如山脉般起伏的线条,想起秦孝总能在她心情低落时恰好出现,带着她最爱的甜品,或是突然取消她最讨厌的社交应酬。

“不过有个好消息,”霍温言微笑着翻开第二页,“你的心脏很健康。这些症状更像是…”他斟酌着用词,“长期处于紧张状态导致的生理反应。”

窗外暮色渐沉,诊室的灯光在报告上投下淡淡的光晕,霍温言突然从抽屉取出一个牛皮纸袋。

“这是你上次落在检查室的。”他语气平常,却在她接过时轻轻按住袋口,“不过,我注意到一个细节。”

秦希儿打开纸袋,里面是她遗失的丝巾。

“秦家的保镖很尽责。”霍温言突然说,“每次你来医院,他们都会提前清空相邻诊室。”他指了指窗外,“现在就有两位守在走廊尽头。”

秦希儿望向窗外,果然看到熟悉的黑色西装身影,她突然明白过来,那些偶遇,那些恰到好处的关怀,原来都是因为有人时刻在守护着她的动向。

“他保护得太周密了。”霍温言轻声补充,目光落在她锁骨处淡去的红痕上,“但有时候,过度的保护本身就是一种压力。”

霍温言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窗外的夕阳映入,“已经六点半了,你饿不饿?”

诊室突然陷入沉默,秦希儿看着他桌上堆积如山的病历本,和早已冷掉的咖啡,内疚感突然涌上来。

“我请你吃饭吧。”她揪着裙摆小声说,“就当…赔罪。”

霍温言愣了片刻,忽然笑起来,他拉开抽屉取出两盒医院食堂的餐券:“不如尝尝我们食堂?比外面干净。”

走廊尽头的保镖见状正要上前,霍温言已经自然地挡在秦希儿身侧:“从员工通道走,可以避开人群。”

食堂的落地窗外,晚霞如火如荼。

秦希儿小口喝着玉米排骨汤,听霍温言讲医学院的趣事,当他说到第一次解剖课差点晕倒时,她终于笑出声来。

“其实…”霍温言突然放下筷子,“你笑起来的时候,心律最平稳。”

“你们医院的汤…很好喝。”她轻声转移话题,排骨汤热腾腾的蒸汽熏得她脸颊微红。

霍温言笑了笑,将面前的清蒸鱼推到她那边:“尝尝这个,少油少盐,对心脏好。”

鱼肉雪白鲜嫩,上面点缀着几丝嫩姜,秦希儿夹了一筷子,突然想起秦孝总嫌外面的姜切得太粗,每次都会重新帮她挑干净。

“在想什么?”霍温言柔声问。

秦希儿回过神,摇了摇头。

“你和小叔…”霍温言斟酌着开口。

秦希儿的筷子顿在半空,食堂嘈杂的人声突然变得很远,耳边只剩下自己加速的心跳。

“他…很照顾我。”她最终这样回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霍温言若有所思地点头,又给她夹了一筷子清炒时蔬:“看得出来。”

“你们住在一起?”霍温言语气平常,像在讨论天气。

“没有,我住学校宿舍。”她舀了一勺蒸蛋,“不过小叔偶尔会来送东西…”

“真细心。”霍温言微笑,“我表妹上大学时,她哥哥连她读哪个系都记不清。”

餐盘里的红烧排骨散发着诱人香气,秦希儿注意到霍温言把带脆骨的那块夹给了她。

“小叔也会这样。”她突然说,“吃鱼时总把鱼鳃边最嫩的那块留给我。”

霍温言眼镜后的眼睛弯了弯:“你们感情真好。”他状似随意地问,“他交女朋友了吗?这么会照顾人。”

秦希儿的筷子顿了一下。

“…不清楚。”她低头扒饭,“小叔的私事很少跟我说。”

食堂暖黄的灯光下,霍温言的目光在她微微发红的耳尖停留片刻,体贴地换了个话题:“下周文学讲座,听说请了你喜欢的作家?”

秦希儿眼睛一亮,正要回答,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

【我在校门口等你】

发件人:小叔

玉米排骨汤的热气缭绕,她没注意到霍温言看到这条消息时,眼底闪过的复杂神色。

“小叔”的备注在屏幕上闪烁,秦希儿指尖一颤,昨晚秦孝拿着她手机存下这个称呼时,指节叩着桌面的声响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我在校门口等你】

她匆匆回复:【我不方便离开宿舍】

消息刚发出,新提示就跳出来:【你宿舍灯是黑的】

霍温言突然倾身,餐巾轻轻擦过她唇角:“沾到果酱了。”他的手指在离她唇瓣半寸处停顿,眼睛含着温和的笑意。

窗外榕树下,秦孝的身影隐在阴影里,他静静看着这一幕,风衣口袋里的手攥紧又松开,最终转身走向停车场。

秦希儿道别时,霍温言突然递来一个纸袋:“食堂的桂花糕,带回去当宵夜。”

她刚推开医院玻璃门,就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房车停在台阶下,老陈躬身打开车门:“小姐。”

车内弥漫着秦孝的阴沉气息,他坐在阴影里,指尖把玩着那个银质打火机。

秦希儿硬着头皮坐进车里,座椅的凉意透过薄裙渗入肌肤,车门关上的闷响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刺耳。

车内安静得可怕,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

秦孝一言不发地靠在座椅上,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节奏缓慢而规律,像某种无声的倒计。

秦希儿攥紧裙摆,她这才想起那些守在医院的保镖,早就把她的行踪汇报给了秦孝,他什么都知道,包括她那句拙劣的“在宿舍”的借口。

车子平稳地驶入大学校区,最终在宿舍附近停下,夜色中,路灯在秦孝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谢谢小叔送我。”秦希儿小声说道,伸手去拉车门把手。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掌复上她的手腕,秦孝的手指修长有力,力道让她无法挣脱。

“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情绪。

秦希儿抬眸,对上那幽幽的眼底,那里面翻涌的情绪让她心尖发颤,有怒意,有失望,还有更深处的,她读不懂的东西。

她想道歉,想说对不起,想说她不是故意要骗他。

可最终,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秦孝的手骤然松开。

“好。”他微微颔首,目光瞬间冷了下来,像是突然筑起一道冰墙,“很好。”

车门解锁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秦希儿逃也似地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