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盟 百里绝的私人地牢不知这里有几层,只知这是在最底层。
一盏烧着炭火的玻璃灯挂在顶部,摇摇晃晃,赤红色的灯火忽闪忽闪。
两侧的铁门紧闭着,但每间牢房都伸出数不清的胳膊,胳膊晃动,枯骨一般的手在哀求…
求放过,求解脱。
有声音,但没有哀嚎,没有尖叫,只有机械的长腔——
“啊——”
“啊——”
不带情感和情绪的呻吟,像呼吸那样简单。
灯火忽然灭了。
似乎,在这走廊的尽头,涌进了一条像河的血水,饱满圆润的血珠飞溅着,血河扑腾着,翻涌着,要吞噬一切灯又亮了。
走廊的尽头,一道厚重的大门,这道门后传来了声音。
“滋滋滋滋滋滋…….”
绵长无尽的声音,烧焦的声音。
烟雾从烙铁与皮肉的结合处冒出,飘飘渺渺,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被烫的人正是方墨澜。
他的发已散,打了结,沾了血污,很脏。
他上身赤裸,被穿了琵琶骨,下身穿着裤子,但也破破烂烂。
他被吊起,刚好与百里绝视线平齐。
百里绝上身也赤裸,也散了发,露出精壮健壮的肌肉,比方墨澜更有劲的肌肉。
他的胸膛已湿,被汗水打湿,很油,很亮。
拿起烙铁,在方墨澜的腰腹处又印了下去。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方墨澜闭着眼,面无表情,只是身体抽搐。
好像不疼不痒。
细看,那烙铁竟是一个字,一个“绝”字。
百里绝,在方墨澜身上印满了,他的名字…..
方墨澜伤痕累累的上身,好像只有胸前那两处,算是完好无损的了……
百里绝停了停动作,单手捏起方墨澜的下巴,笑问道:“呵呵呵呵….方墨澜,屈辱吗?”
方墨澜睁了睁眼,算是回应,回应了沉默。
百里绝并不生气,也不着急。
他慢悠悠开口,“我已经抓住她了。”
果然,方墨澜双眼睁大,眼珠似要蹦出,他紧紧审判着百里绝的表情,试图寻找谎言的痕迹。
“呵呵呵呵呵…..方琅,你说得还真没错,无论对他用再多酷刑,他都不会屈服,也不会真的感到疼痛,唯有那个女人….哈哈哈哈哈哈哈….方墨澜,她是你的软肋罢?!你也有软肋了?!哈哈哈哈哈哈…..”
百里绝忽然发了疯,忽然癫狂大笑,似乎在回忆过去,回忆过去那个高傲的冷漠的方墨澜,他熟知的方墨澜。
潜藏在暗处,潜藏在角落里的方琅悠悠现身,还是离二人很远,“是,唯有尽快抓住那个女人,才能真的折磨方墨澜。”
百里绝忽而举起烙铁,这次,竟烫在了方墨澜的乳头上!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两个乳头都烫上了,都被烫烂了。
烟雾很多了。
“….方墨澜,屈辱吗?”
方墨澜咬着牙,吐出一口血沫,吐到百里绝面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真就喜欢你这种表情,难得,难得,实属难得,真想看看你这张脸,露出更多我没见过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哈…”
百里绝的话,忽然变得很有内涵,很有韵味,很有深意。
方墨澜只觉恶心,恶心透了,恶心到极点了。
身体的苦痛他能忍,可精神的苦痛,他能忍吗?
明知对方是断袖,明知这种时候,不单单是简单的刑讯了,更是百里绝一人的机会,他终于能彻彻底底,好好纠缠他了。
方墨澜能忍吗?忍得了吗?
忍不了。
忍不了也得忍。
尽管在心里自戕无数次,可为了芷柔,也得忍,也得熬,也得苟活着,不管面对什么。
他这才明白,原来生存的意义不止是生存,不止是肉体生存。精神,情感,爱,也得生存。
百里绝又道:“方墨澜,我确实没抓住她,但是早晚,哈哈哈哈哈…武道盟有多少人你应该清楚,我们可以布下一个天罗地网!哈哈哈,她逃不掉!我会活捉她,活捉回来,肏烂她,在你面前,我肏烂她,肏烂她女人的东西,还要肏烂她的屁股,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墨澜不能忍了!
他又吐出一口血沫,甚至身体大幅度摇晃!
“百里绝!是男人就冲我来!这些年你积累的对我的仇恨怨气,通通都冲我报复出来吧,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百里绝闻言,哼笑着,怪异地哼笑着,笑得肌肉一颤一颤,“我们?这几百年里,你何曾有过我们?”
方墨澜耐着性子,耐着脾气,“百里绝,如今落到你手上,我认了。是我当年大意没能及时杀了这叛徒,这才导致今日方士的覆灭。命运天注定,我认了。”
他似乎真的认了,平淡的语气里带着平淡的心绪,往日那种高傲的淡然与架势一去不复返了。
“但是,百里绝,她与我们无关。甚至杀百里炀都是我一人下手的。事实便是我在野外碰到了百里炀,顺带下手把他杀了,至于她,不过是我让她吸了元婴罢了,如果不是她,换成随便一个族内弟子,我也会让他吸。所以,百里绝,你有什么手段全冲我来罢!这么多年,我也敬你算个强者,算个男人,是男人,就用男人的方式报复罢!”
方墨澜说了很多,很多,很真诚,很诚恳,一种认命的诚恳。
似乎,人的高傲是可以一下子被磨走的,不需要漫长的过程,仅仅一下子。
似乎,人可以为了真正深爱的存在,拿走身上最珍贵的东西。
百里绝当然看出来了,方墨澜越这样,就越说明他爱她,就越说明,他完全无法真正得到方墨澜,永远都没办法。
其实百里炀之死,他烫了方墨澜这么些天,也算出气了。可是,表层的气出了,最深层的气,出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
百里绝又笑了,很崩坏,很残忍。
他举起烙铁,对准了方墨澜的裆部………
方墨澜身体紧绷,面无惧色。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到底怕不怕。
“算了。我还是舍不得。毕竟,在我眼里,你也算真男人。方墨澜,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永远不会放过她,我一定会把她抓来,肏烂,肏死…..我一定得让你亲眼瞧着…..不仅如此,方墨澜,我还要,肏你…..”
方墨澜不得不惊慌失措了。
“你?!百里绝!!!!”
这一瞬,他想到了咬舌自尽。
他的高傲又回来了。
瞬间的高傲。
百里绝哈哈大笑,绕到了方墨澜身后,沉沉道:“我早就想肏你了,方墨澜,在这世上,只有你才是我真正的对手,只有你,才是我真正放眼里的人。肏了你,才算征服你。征服不了你的心,那就征服你的身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样,也不算亏!反正,我本来也不在乎那些虚的!什么情啊爱啊,嘴上说说而已。这些年里,我肏坏了多少人的屁股,恐怕你都不知道吧?哈哈哈哈…来!肏烂那贱女人之前,就让我先肏烂你吧!”
“兹啦”一声,百里绝扯碎了方墨澜的裤子。
“百里绝!!!!!!”方墨澜一声大吼,双眼似要喷出血焰。
“啪”的一声,百里绝硕大狰狞的阳具,弹在了方墨澜的臀部上……
方墨澜即将准备咬舌自尽。
可是,只有活着,才能得知她的下落,如果,还有机会见到她呢…
可是,失去尊严的活着,还算活着吗?
他忽然有点想哭。
“芷柔………”
“等一下,百里尊主,此举万万不可!”方琅从黑暗中窜出,迅速窜出。
百里绝正在兴头上,忽然被打断,极其不耐,“怎么了?方琅,你想说什么?有何不可?”
方琅凑近二人,对着百里绝道:“百里尊主,我知你对方墨澜的情意,你想得到他,征服他,我可以理解。但是,万一方墨澜从此低伏做小,学着伺候你讨好你,慢慢掌控你,这样,你反过来不是被他征服了吗?”
百里绝想了想,硕大的阳具还在摩擦着方墨澜的臀缝,“…有这么复杂?我瞧他永远也不会低伏做小,而我要的,就是肏了高傲的他,让他得到真正的屈辱,哈哈哈哈….”
方墨澜向前挣着身子,怒吼道:“方琅!你若还认我这个门主,那就杀了我!”
刹那,百里绝脸色一变,竟然一脚踢飞了方琅!
“滚出去!没你的事了!”
方琅也没料到百里绝忽然翻脸,他跪在地上,低着头,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沉默片刻,方琅开了口,带着一股浅浅的威压。
“….没我的事了?”
百里绝一挑眉毛,竟是停下了动作。
他不敢相信,一向在他面前真正低伏做小的方琅,竟然能瞬间转换语气,转换姿态。
只见方琅慢悠悠站了起来,慢慢朝二人靠近,面上微笑着,“百里尊主,事实上,是没你的事了………”
百里绝裤子都没提,气势汹汹,又想抬脚飞踹方琅,他的青锋剑没在手上,只能用拳脚攻击。
一个闪身,似鬼影,方琅躲开,百里绝一脚踹空!
不仅如此,百里绝脚下出现了一个黑色阵法,这阵法竟将他凭空提起,使他动弹不得!
惊惊惊!
百里绝大惊,甚至一时都失去了言语能力。
方琅就微微笑着,刚好可以让方墨澜看到。
“你这蠢货的利用价值也就到此为止了,实际上在你擒住方门主的时候就到此为止了,留你,不过是我想让你多折磨几天方门主罢了。”
此刻的百里绝又惊又怕,甚至怒不起来。
“….在幽怨原,是你设计好的?”
方琅呵呵一笑,点点头,承认了,还承认了别的。
“知道我为什么我要戴那张人皮面具吗?那张像方墨澜的面具?呵呵呵…不像方墨澜,怎能引你上钩?”
百里绝思索着,惊恐着,“….你,是魔宗门的人?”
此刻的方墨澜也开了口,他语气淡漠,又带着绝对的自信,“恐怕不止…哼,方琅,你就是魔宗大人吧?”
方琅微微笑着,“正是。”
方墨澜竟也笑了,“呵,这样就说得通了。我还在想,你如何能知道芷柔的罗盘里有百里炀的元婴?除非你见过她,碰过她的罗盘。而自她诞生起,就活在我的掌控之下,除了个别,她就没跟我不熟知的人密切接触过。只有那一次,阴无欲那一次…呵呵,那次我就知道,方逐是奸细,他早就背叛我了,但我没想到,他竟与阴无欲勾搭在一起,也就是跟魔宗门勾搭在一起,思来想去都觉得并不合理,除非,魔宗门里有跟他同样的人,同样看不惯我的人。”
方琅鼓了鼓掌,表情很满意,“不愧是方门主啊,果然聪慧灵敏,你的推断丝毫没有差错。”
方墨澜哼笑一声,“方琅,你若想颠覆方士,何须用此等曲折离奇的办法?你先是扮演魔宗大人,而后又化身元琅,卖身上位,等了许久才等来机会。你何不直接率领魔宗门打进方士,又或直接去武道盟找百里绝,告知他百里炀的死亡真相。你何须做娈童,做小丑?真是污了我方士的骨气和尊严!”
就在这种时候,方墨澜还是摆起了一门之主的架子。
方琅的表情有些不自在,这种不自在很快就消失了。
“方门主,我用什么办法,自有我的道理。”
二人就你言我语,交流着,很流畅,很熟悉。
赤裸的百里绝还悬挂在空中,只觉被忽视,更觉耻辱与愤恨。
“方琅!你这个阴险小人!我非杀了你不可!”
方琅哧哧笑着,正面百里绝,表情阴狠又恶毒,“若不是为达目的,我怎会屈身你这莽夫之下!简直是此生无法消磨的耻辱。我一向不屑与蠢人为伍,而你百里绝可谓是大陆第一蠢人,若不是凭血统和天生神力,你怎能做了剑尊尊主?一群人捧着你哄着你,你还就真信了?无脑蠢货,真是不可理喻。”
方墨澜竟然笑了,很痛快的笑,很爽的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方琅,说得不错。”
百里绝简直要被气死了,只见他面色涨红,脖间青筋凸起,像是喘不过气了。
“你们方士都一样,都一样…..都该死,都该死….”
方琅脸色一沉,“不。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就是我,是独一无二的焰火。”
方墨澜面带嘲讽,“果然不改本性…..你何时学会了吟诗?你再独一无二,也莫忘了,你是方士,你诞生自圣坛,所有方士都诞生自圣坛,我们都是一样。”
方琅斥道:“不要用群体的统一来消解我的独立!淹没于群体,认可群体法则?不!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不认可你们的一切!我只认可自己!我就是法则!”
方墨澜刚想张嘴反驳,百里绝抢先叫道:“你们说够了没有!你们方士都一样,都一样该死!”
此刻,方琅幽幽笑着,“呵呵,我同方门主要说的,还很多很多。正好,我拿你做个示范。”
百里绝惊道:“你要做什么?”
方琅但笑不语,只是施法捻诀,只见百里绝脚下出现了一个红色光圈,吸食元婴的光圈。
百里绝四肢被外力拧断,表情狰狞又痛苦,非常不甘心,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自己竟是这种结局。
“不!!!!!!!!!!!!!”
很快,他死了,但他肉身没变,丝毫无损,反而从身体里化出了一团红色的光点。
这就是他的元婴。
方墨澜见状,轻蔑地哼了一声。
这团光点飘飘荡荡,竟是飘到了方琅手中。
他吸收了。
方墨澜当即斥道:“方琅!你此举何意?!你本反对吸食元婴,还为此叛变,怎么如今言行不一?!你端得何意?!”
方琅微笑道:“方门主,莫急,莫急。我只是想给你展示一下,不用罗盘也能吸食元婴,这是我独创的。”
方墨澜沉声道:“是你独创又如何?你到底想要什么?”
方琅没直接回答,反而问道:“杀一个人,是不是很简单?”
方墨澜对他没耐心,也懒得装,“你少废话,现在就你我二人了,有话直说罢!”
方琅笑道:“其实,我不用再同你多说,因为你早晚得死,你注定要死,但是,我不想你死得不明不白。”
方墨澜阴沉着脸,“哦?好啊,那就烦请你为我解释明白,你做这一切,究竟意欲何为?”
方琅一闪,一把匕首插进了百里绝的咽喉,动作迅速至极点,他自言自语道:“我会通知下去,说你方墨澜勾结魔宗门余孽,暗杀了百里尊主。”
方墨澜冷冷道:“他们会信?”
方琅淡然一笑,“他们会信。”
方墨澜怀疑道:“从你进了武道盟,就开始谋划上位?你的上位,并不是只做方墨澜身边的红人,而是做武道盟的红人,做武道盟的二把手?!”
方琅点点头,继续道:“嗯,只要我想,我现在还能变回魔宗大人,那群没死干净的夜刹还能重新任我驱策。”
方墨澜沉默了,脸色变得难堪了。
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
方琅的确是个千年难遇的奇才,无论是心机智慧还是能力,尤其是他的能力,是整个方士,哪怕整个大陆都前所未有的。
但方墨澜心里承认,嘴上不承认。
“你这叛徒果然野心不小!你到底想要什么?一统大陆,做大陆共主?”
方琅先是摇摇头,而后凄然一笑,竟点了点头,“我的本意只是改造方士,让方士能够按照我的法则存活在大陆上,可你逼得我走投无路,不得不叛逃。而在逃亡过程中,经历了诸多事,与各个修仙族接触,又让我有了新的想法。”
方墨澜问道:“什么新想法?”
方琅沉沉一笑:“我要让我的法则,成为全大陆的法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疯癫,大笑着,向天高举双手,陷入了一种精神的混乱和痴狂。
方墨澜知道这种症状,他也有过。
看来,方琅确实疯了。
……..
真的疯了吗?
…方墨澜顿了顿,道:“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们的族人?”
方琅淡淡道:“最后一次,我不属于他们。”
方墨澜又道:“你打算如何收尾?”
方琅笑道:“既然是尾,那人都得到齐。”
方墨澜斥道:“你若还有神志,有理智,便该知道,她….方芷柔与所有事都无关。她不曾参与过任何事,也不在意任何纷争,没有任何理念。方琅,她是无辜的。她才是真正的置身事外者。”
方琅沉沉笑道:“她都是你的夫人了,怎能无辜?”
方墨澜又急又怒,终是缓了语气,“以前是我狭隘。我向你认错。但她绝对无辜,她诞生于你之后,甚至从来不知道你的事。她也不爱我,是我仗着师兄和门主的身份强迫了她。她有爱的人…那只狐狸,对,就是那只狐狸,你见过,把她救走的那只狐狸。他们才真心相爱,现在说不定早就浪迹天涯海角了。呵呵,方琅,你撤销通缉令,放过他们。我跟你道歉,向你认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方琅就静静望着他,一次又一次见证着在他心中象征威严与上位的方墨澜打破底线,失去高傲,失去尊严,就为了爱?
真是讽刺。
方琅幽幽道:“不容易啊,终于能看到你向我低头。尽管并非出自真心……不过,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报复何用呢?”
说完,方琅慢慢踱着步子,离开了牢房。
此刻,方墨澜的心如坠深海………
他不敢想,不能想,如果方琅这种人去对付方芷柔,那她将会……
不敢想也不能想。
他忽然后悔了,后悔在那时,方月白要带她私奔的那时在三仙镇,他与方月白商议共享她,仅仅是为了把她留下。
留下,永远陪着他。
可如今,他倒希望可以回到那时,他会让方月白带走她。
活着浪迹海角天涯,也好过被人整死。
他这才知道,爱不是占有,爱是保护,放手的保护。
…可惜,时光不能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