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阙才不会抱她。宴会厅里那么多人,无论被谁看见他和原禾举止亲密,想必都会误会他们的关系。不解释,给他惹麻烦。解释,更麻烦。
他做下决定:“你自己走,我扶着你。”
原禾当即做出为难的表情,她皮肤白,五官精致漂亮,本就微翘显得甜美的嘴角此刻委屈地往下撇,生出让人不忍拒绝的怜态。
盛阙权当看不见,“或者我叫司机送你回家。”
“……”
原禾低头提起裙摆,不说话,像是被欺负了似的,闷头看着自己的脚踝,也不动作,不甘心地小声嘟哝:“刚来就受伤,还被你派车送回家,姨姨肯定会怪我给她丢脸的……”
“两位是在调情吗?”
栾颂双手插在西裤口袋,等待的姿态,全然是置身之外的看客。
盛阙讨厌他这副随时看他出丑的样子,顺势把原禾当做荡手山芋,推给他,“我昨天抻到胳膊了,你来抱她。”
“……”
原禾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很怪,面前两个男的看着都没亲和力,但盛阙那种冷,她可以消化。栾颂那种忽远忽近的温和,让她心里很有防备。
她看栾颂,栾颂也看她。
他甚至精准猜到她心中所想,直接戳破:“很可惜,她不想我来当这个护花使者。”
“……”
原禾的脸更红了。
“没有……”
她不想让气氛更尴尬,反正栾颂和盛阙是一起的,只要前者不走,后者就会跟着他们一起进场,到时候他们仨还是会在一起。
舔舔发涩的唇,原禾羞答答地避开对视,试探问:“你……你抱我进去,会不会影响你什么?比如你女朋友在不在?我不想给你惹麻烦……”
栾颂轻挑眉骨,看着她,像是兴致不错,“那你自己走进去。”
“……”
原禾皱眉,偏生似蹙非蹙的嗲态,像在与人撒娇。只短短一刹受挫的表情,栾颂看得唇角上扬,问:“我好还是他好?”
“……”
原禾答不上来,甚至突然有点后悔,她就该在盛阙提出扶她的时候,一口答应。也就不用面对现在被两个男人盯着等回答的窘况。
她不能选,她得都哄着。
于是她开始逃避,假装生气了,拖着受伤的腿,自顾自地往前急走两步,就疼得倒吸冷气,哽咽着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扭到的……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刚刚对不起……你们走吧我没事的……”
栾颂眼中笑意浅浮,冲盛阙抬了下下巴,事不关己的口吻:“她可没喊我哥,你的债,自己还。”
盛阙梗住了,偏偏宽阔寂静的庄园能清晰听见女人细密的啜泣,让他联想到不久前听到的那声黏糊糊的哥。
遂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扶好自己的裙子。”他严正的语气像下命令。
光线昏暗处,原禾噙着水汽的眼睛一瞬就亮了。
她没有急着作反应,倒像耍脾气的小孩,明显用力地甩了下裙摆,才用掌腹抚在上面,服帖地按住。
她身子打横腾空而起时——
栾颂像是满意地怕拍手,很浮夸,偏嘴角笑意露出几分温和,“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盛阙不想理会他的挖苦。
原禾虚揽着他的脖子,目光怯怯地越过他肩膀,看向颇爱调侃朋友的栾颂。
她仿佛主动在找寻对视的机会,又在栾颂看向她时,慌乱躲开,好像他是什么能吃人的猛兽,把她吓坏了。
栾颂眼底的笑实了几分。
盛阙没走正门,在公馆的侧门进去,直上三楼,没有宾客,随便打开一间休息室的门,把原禾放在沙发上。
栾颂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门关上,盛阙去找医药箱。
原禾才悄悄打量起一路都没有说话的栾颂。他和在外面的状态不一样,气度沉敛下来,再看不出半分能说笑的温和。
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她看不透。
“等会儿我们要出去。”栾颂突然说道。
闻言,原禾想了想,没懂他的意思。就见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长腿闲适交叠,目光像秋后的暖阳,懒倦地落在她身上。
“你有什么话最好快点和他说。”
“……”
原来是在催她。
原禾没说话,就直勾勾地看着他,她长相清纯,眼神也太过柔和了,哪怕一瞬不瞬地盯着人看,也发散不出恶意,倒像是有所求。
栾颂挑眉,“你怕我?”
原禾眼神闪过犹豫:“你能不能……先走?”
听她这么说,栾颂眼中微有讶色,但很快恢复自然,他没觉得被拂面子,反倒被撩拨起一点兴致。
他就静静地看着面前一身白裙的女人,手中打火机摩挲着砂轮滚动,火星窜起,打火机一下一下闪烁。
暖色光影在他侧脸跳跃,他声线照比刚刚低平:“要和我谈条件?”
“……”
原禾心一紧:“没那么严重。”
“哦。”
他仰靠着椅背坐回去,嗓音像比打火机砂轮擦动时还要发涩,“不谈条件,那是要谈感情?”
“……”
这人好难沟通。
她还没想好如何回复,去拿药箱的盛阙就回来了。他没有要帮她处理的意思,只是从里面取出红花油,递给她:“自己弄一下。”
原禾不情愿地接过。
她脱下右脚上的高跟鞋,稍微曲起膝盖,上半身往下俯,就觉得动作不太方便,也不雅观。一时停下动作,倒有种无所适从的慌张。
栾颂把一旁沙发上的抱枕丢到她脚边。
原禾看他一眼,嫩白的脚趾踩上去,但脚下高度还是不够,她窝着俯身,腰际修身的礼服一瞬绷紧,非常不舒服。
“栾颂哥……”
她涨红了脸喊人,好像刚刚暗搓搓与他对抗的人不是她,格外无辜:“我裙子不方便,你能不能帮帮我?”
要是盛阙性子软一点,她肯定不找栾颂。
被指名求助,栾颂一副恍然姿态,放下手中把玩的打火机,手指自己,口吻茫然:“你叫我?”
“……”
原禾点头,拖软着调子:“你是盛阙哥的朋友,我这么喊你,应该不会冒犯到你吧……”
栾颂轻扯嘴角,“我刚刚说……”
“可以!”
原禾斩钉截铁地打断,杏眼中盛满急切神态,“你先帮我处理一下脚踝可以吗……都肿了……”
他们的对话盛阙没兴趣听,他只是觉得,栾颂没必要因为和他关系好,而对原禾有太多的关照。
但如果他帮忙,能让他甩掉面前的烫手山芋,他完全可以容忍这一次栾颂的好心。
“随便给她弄弄就行。”
盛阙语气中不乏疏离,“我去楼下和我妈打声招呼。”
眼看盛阙就要走,一向对他紧跟不舍的原禾这次罕见没说话,低垂着眼睫,内敛柔弱,等栾颂给她揉脚。
休息室的门关上,原禾的睫毛跟着一颤。刚刚盛阙在,她还敢经常直视栾颂,现在他离开,她发现自己突然有点胆怯。
“你……”
“往那边坐。”
栾颂下巴指着沙发一头。
“……”
原禾听话地挪坐过去。
下一秒,就见栾颂取走她拿在手里的红花油,坐在她刚刚的位置。
他拧着盖子,目光落在她脸上,强势直接:“脚伸过来。”
“……”
原禾胸口的跳动加快,按着裙摆的手暗自用力,显露为难:“怎……怎么伸?”
她总不能躺下去吧?
就听栾颂道:“双手撑在身后。”
“……”
也没比躺下优雅多少。
原禾腹议,但很听话,照他说的做。
她瘦,但不爱运动,胳膊和腿上都没有肌肉。
要做到双手撑直,小腿还不紧压他大腿,她腹部就得绷得很紧,才能把腿抬起,稍稍空悬着。
“你快点……我没力气……”
她很快就坚持得抿起唇绷劲儿。
栾颂刚把红花油倒在手上,听她催促,掀眼看去,正好捕捉到她隐忍的辛苦样子。
不止脸色有点涨红,就连搭放在他腿上的白皙小腿,也在轻微发颤。
他微不可察地呵了声,转过干净的手腕,强势压着她泛着凉意的小腿,紧紧贴住他肌肉紧实的大腿,沉声说:“正常呼吸。”
“……”
原禾瞬间尬了个大红脸。
但也顺势把屏了好久的气息轻轻吐出来。
心跳稍稍缓和,她嗫喏着解释:“我就是怕碰到你……毕竟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女……”
“朋友”二字还没说出口,她就被栾颂径直看过来的目光截停,一刹闭嘴,心虚地看向别处。
栾颂揉搓着倒入手心的红花油,眼神落在她身上,许久没移开,语气疏淡:“你都关心我有没有女朋友,但不告诉我你名字。”
“我没关心……”
原禾看向他,眼睫颤动,吐字模糊起来:“我就是怕这件事被人知道……误会我们……我倒没关系,但万一影响你……”
“你倒挺担心我。”
栾颂继续揉搓着手心,直到发热,覆过掌腹,握住她纤细的脚腕。
红花油正正好好包裹住她脚踝的红肿处,原禾就被他按摩的力道痛得轻哼出声。
“轻点……”
她真的疼,又觉声音失态,连忙捂住嘴。但声音忍住了,红透的脸颊彻底暴露她现在的慌张,臊得她视线飘忽,不敢看他。
栾颂手劲儿没有收敛,完全按自己的力度给她揉动伤处,本就是违背她要轻点的命令在帮忙,偏深暗的眼神落在她脸上,将她的慌乱和隐忍尽收眼底。
原禾颤声:“疼疼疼……”
男人的嗓音自带掌控气息:“忍着。”
“……”
原禾遂皱起五官,撑在沙发上的手指攥紧,强忍着扭伤处的不适,勉强没有再疼叫出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竟然尝到几分诡异的舒适,红肿处不再有尖锐的痛意,哪怕栾颂给她按摩的力道未曾缓和,也不似之前那般折磨她了。
她睁开眼,眼睫缀着淡淡水汽,看向还在她脚踝揉弄的大掌,眼神里多了新奇。
又等几秒,她真切感觉脚踝不怎么痛了,喉咙激动地滚动,目光移到那双手的主人脸上。
“你……你技术好好……”
原禾刚刚皱脸过于用力,忍痛也辛苦,此刻脸颊酡红,额前沁出的细小汗珠在光下折射出淡淡晶莹。
都入了栾颂深暗的眼底。
他倏地握紧她细得仿佛能轻易被折断的脚腕骨,往自己方向拉拽。
“啊……”
毫无防备的原禾手臂软下,单薄的脊骨直挺挺地摔在沙发上,发丝凌乱铺散开,乌黑几缕落在她白皙透粉的面颊,又被慌张急促的气息拨开,在唇角搔出轻微的痒意。
她咬唇,紧张得高耸胸口急速起伏,“栾颂哥……你……”
栾颂却淡定,把她慌乱中窜高的裙摆拽下来,带着药味的温热手掌摩挲过她腿肉,明明是很轻微的触碰,却在她身上激出敏感的颤栗。
原禾咽着疯狂分泌的唾沫,腿如被烫到似的往后缩,齿息竟也热起来:“我……我……我知道你是不小心的……”
闻言,正起身的栾颂目光俯下,嘴角的淡笑亦正亦邪:“那我下次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