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嫜一进家门就看见挂在墙壁上的墨宝——女表人才,雌心壮志。
姥姥肖建雌说这是建国领袖亲自提的字,她也是一位书法大家。
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姥姥肖建雌特地把它放在大门的对面的玄关墙上,就是为了提醒她们要闯出一番事业。
肖渐筌从小到大都很受欢迎,在学校里也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她性情孤傲,谁也看不上,每次有漂亮的男生嗲羞着和她表白,都被她骂得狗血淋头,她并不因为对方是一颗软草就怜惜他。
长得漂亮的男人就是一个草壶,实在是没有什么价值,每天都只会关注打扮,话题永远都是围绕着哪本爱情小说好看,又或是,哪个帅姐是自己的理想型。
肖渐筌高中时期的同桌是沈歌,她第一眼见到新同桌就觉得她女表人才,很快就和她成为了挚交好友。
算上去肖扶姚和沈俞是同岁,肖渐筌和沈歌当时都想要个大胖女儿,一起去医院挑了上等精子,不过沈歌的运气差了点,生出的是一个男孩。
肖扶姚觉得沈俞很笨,不愿意和他玩。
肖渐筌倒不觉得女儿这是在歧视沈俞,反而对长女很满意,她完全遗传到了肖家的优良基因,别的小孩还在咿呀学语她就已经能说话了,她觉得肖家的优质基因就应该传承下去。
四年后,肖嫜诞生了。
肖嫜出生的那天沈歌给儿子的芭蕾老师请了假,带他去看肖嫜。
小宝宝刚从氧气室里出来,肖渐筌让他和她打个招呼,但他性格内向,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一个比他小这么多的生命打招呼,他尝试着用肢体表达对她的诞生表示欢迎——男孩葱白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紧握着的小拳头,结果她一直抓着他的手,不肯放。
他的感觉有些奇怪,但并不讨厌,原来被新生命喜欢是一件如此奇妙的事情。
肖嫜上幼儿园之前就很黏自己喜欢的人。
他有一件短袖,上面的印花图案已经褪了色,变得很薄,衣服的背面都有磨损,就是被肖嫜的身体磨薄的。
她喜欢骑马,沈俞就趴在地下,让她的屁股坐在清瘦的背上,她就这样骑着沈俞,让他到处爬。
肖建雌看小孙子喜欢沈俞,就让他做了她的干哥哥。
等她上幼儿园之后,她遇到了其她的小朋友,就不怎么黏着沈俞了。
沈俞脱下她身上披着的衣服,另一条手臂还挂着她的羽绒服。
“刚才太急,下车忘记带你的外套了,只好先让你穿我的。”
肖嫜没多想,点点头,当他是真的忘记了。
沈俞作为交换生,出国交流了半年,回国后正好要准备毕业论文。
肖建雌年轻的时候攻研的法律方向,只不过半路弃文从武。她内心对法律还是有很深的眷恋,后期继续攻读了一个硕士。
女儿肖渐筌的好友沈歌,恰好是法律高材生,毕业后就进了政法部门工作,儿子也跟从母亲的脚步,考上了法学院。
所以她对沈家很有好感,愿意经常和沈家走动,这次的聚餐就是她主动发起的。
沈歌和母女俩坐在客厅聊天,肖扶摇也在,雪夜下的氛围安静而温暖。
肖嫜礼貌地和沈歌打了个招呼,她拉着肖嫜坐下,从身后拿出一个礼盒,是限定的原版推理小说,扉页还有原作者的签名。
肖嫜看了一眼就把东西收好了,开心地抱了抱沈歌。
肖扶姚看了一眼沈俞,她要是继续留在这,话题马上就要变成她和沈俞了,她借口说要辅导妹妹学习,愣是把肖嫜拉走了。
肖嫜以为姐姐单纯是不喜欢沈俞:“你告诉妈妈和姥姥,你不喜欢他不就行了?”
“重要的是我喜欢谁吗?”
阍因是政治之间拉结帮派的不错选择,对象是谁,并不重要。
肖嫜年纪小,但她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些,北市的政坛势力即将发生改变,肖渐筌的野心又摆在那,她想要做下一届的一把手。
更不要说她们家这位已经快七十岁的事业狂魔肖建雌了,拒绝退休,她是铁了心要继续往上走。
目前最适合联合的就是沈家,这就有点犯难了,肖扶姚肯定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看见长辈们竭力撮合姐姐和沈俞,她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希望姐姐能自己决定一切。
虽然肖嫜也不知道姐姐对姥姥说了什么,让她决定不再撮合这门阍事。
吃晚饭的时候,肖渐筌让张阿姨给宋子泠送点鸡汤过去,肖嫜自己下了桌,去厨房从她手里接过保温桶:“张阿姨你膝盖不好,不能吹风,我去。”
张海河在肖家当厨师好多年了,她之前是肖建雌的炊事班班长,她的膝盖一到了冬天受冷就疼。
张海河看着肖嫜的动作,有点为难,感觉打扰了两家人的晚宴:“小姐……这……”
这时候肖建雌发话了:“没事小张,你坐,和我们一起吃,让嫜嫜送过去就行。”
肖建雌一开口,桌上顿时安静了下来,肖嫜倒是没注意到,抱着保温桶,开心地出去了。
这个家只有肖嫜觉得,姥姥虽然严肃少言,甚至有些苛刻,但并没有那么不可亲近。
肖建雌住在二楼,下班后常待在书房,有时会在那接待工作上的人。她作息规律,晚上休息得早,清晨便已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肖嫜上初中以后就很少见到姥姥了,但她一直都坚持和家人一起吃晚饭。
等肖嫜上高中了,肖渐筌也正好升到副市长,工作繁忙,要经常外出实地考察,晚饭时间常常缺席。
至于姐姐肖扶姚,她觉得姥姥过于沉闷,总喜欢和她聊些工作上的事,也找借口说忙,很少回家吃晚饭。
饭桌上只剩下姥孙两人,肖嫜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时不时抬头,讲一些学校里发生的小事。肖建雌偶尔点评两句,带着一贯的严谨和克制。
餐后,肖建雌就会从书架上拿出一份折得整整齐齐的报纸,示意肖嫜陪她一起看,孙女便搬着小凳子坐到她身边。
那种淡淡的气味立刻钻入鼻腔——粗糙布料的气息,混合着时间沉淀出的陈旧感,是军服特有的味道。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瞟了姥姥一眼,年过六十的军区党委第一书记即使是在家里,也依旧保持着军队的作风,仍一丝不苟地穿着军绿色衬衫和深绿色军裤,肩背挺直。
小时候,她最喜欢就是赖在姥姥怀里,闻着她身上的气味,便觉得无比安心。
那个时候肖建雌是西部战区陆军党委副书记,没有人不怕穿着军装、面色威严的肖建雌,就只有肖嫜敢大声吵着要她抱,她还缠着要跟姥姥一起去军队。
她从来都不拒绝,总是把小孙子放到操场上,让她与军官们一起玩,再搬个凳子好好坐下,继续和其她干部谈论母事。
肖渐筌想让女儿多在家里好好准备数学竞赛,肖建雌对自己的女儿很失望,一个女娃娃,怎么能和像那些待在家里玩芭根宝宝的男孩一样?
野外训练对她的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肖渐筌也没再管了,她知道妈妈是想和孙女亲近一些,肖扶姚开智的时间太早,时间大部分都被各种辅导挤占了,越长大越不黏人,每次和姥姥没聊几句就进去学习了。
姥姥的手背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小时候的肖嫜总喜欢趴在她腿边,扯着熨烫平整的军裤,问那疤痕的来历。
每次,肖建雌都耐心和小孙女解释:“这是在战场上救队友留下的。”
肖嫜记得,那时的姥姥总爱提起战场上的雪,铺天盖地,像是要把人埋进去。如今,雪花又一次飘落,冷冷地打在她的肩头。
宋子泠家门里的两个穿着警卫服的人认识她,帮她开了门:“小姐,您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