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璃的眼前,呈现着宛若地狱般的景象。
那并非魔兽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的惨剧,而是被刻意地改写本质,从根本上进行影响,在外力的强硬扭曲下掺杂融汇,逐渐形成与“现象”无异,化作“理应存在的概念”般的事物。
聆听那泥沼翻涌的声音,便让人心生不适。
目睹那挣扎绝望的身影,便让人意识苦闷。
理解那怨恨绝望的存在,便让人心感畏恐。
此后,身体虚弱,精神昏沉,意识恐慌,循环往复之余,身心皆陷没于无法脱身的泥沼。
就像生物天然需要呼吸氧气与喝水进食,人类怀有七情六欲,会因为得利感到幸福与喜悦,也会因为失利难过悲伤——这些自打出生便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不会让人感到违和或疑惑。
而少女眼前这占据了大半的角斗场,由数千个扭曲的身影组成的绝望造物,也是这样理所当然般,除了以上那几项绝望而不幸的情绪与现象外,不会诞生任何其他想法。
哪怕是朱璃在初次看到眼前的这番景象时,心底诞生的也并非疑惑、怜悯、悲伤等情绪,而是一股要将它们从这世上抹除,如同把污垢洗涤般冰冷的杀意。
甚至即便知道了些许内情,了解那些在泥沼中无声绝望地哀嚎着,求饶着的人形,曾经都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并心中对他们产生怜悯与难过后,再次见到这些泥沼中翻涌挣扎的人影时,朱璃心底诞生的依旧是那股强烈的嫌恶,是如同被外力洗脑一般——恨不得立即将它们于此世抹除程度的烦躁。
甚至比她初次见到时,还要更加强烈。
“呃唔……”
朱璃单薄的樱唇吐露出苦闷的呢喃,那副因伪装而比原貌还成熟些许,却也没能褪去稚气的脸颊,亦是露出几分不适的苦闷,握紧法杖的纤指甚至用力过猛而导致关节泛白——若不如此,朱璃恐怕根本无法遏制自己的冲动,早就朝着身下那些哀嚎着的人形们,释放出破坏力强大的魔法。
怎么会这样?
虽然早有预料,但这股欲望仍勉强被朱璃控制着,没有让事态脱离她预期的计划。
面对这一大股仿佛在无时不刻吟诵诅咒,放射绝望与负面情绪的聚合体,朱璃选择保持距离,并在角斗场另一处没有这些泥沼人存在的位置降落。
好在,朱璃的降落并没有引起它们的行动,她非常安稳地下落在角斗场的一角……而也只有实际踩在这片荒芜地面的焦土之上,才能清晰地认识到这处角斗场的宏伟,即使是将数千规模的两军短兵放在此处交战,也完全绰绰有余。
虽然不合时宜,但踩上这片破败的焦土,身临角斗场的内部,头顶阴郁灰暗的苍穹,的确会让人产生微妙的豪壮心境。
“哈……”
少女虚弱的长叹声隐没于山峰刺耳的风响声中,朱璃灿金色的瞳孔呆呆地注视了半晌穹顶阴郁杂陈的天空后,才悠悠地收回目光,望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人影——那具健硕的男性身躯由无数凌乱模糊,不时虚幻煽动的暗红色浓墨笔画的线条组成,不安定的线条隐约可以察觉是无数在频繁煽动的细密雷光,被以某股强横的外力可以扭曲成这番人形的轮廓。
简直就像是将无数暗红色的雷霆,用蛮力一节一节地掰扭成细密的弧线,并放置于容器的内部以充作代行的躯壳。
“来得太晚。”
古老且沧桑的声音自那体态健硕的雷光躯壳中朦胧地响起,蕴含着原始且狂暴,仿若震响九霄般震撼的雷鸣——若说存在名为雷霆的化身,眼前的存在称得上是当仁不让。
然而,即便是如此可怕的存在,此时也依旧是生命垂危,甚至早在那名为死亡的边界线上,踏出了半步。
“反正你再多苟活个几年也不会死吧?”暗暗平复着心中的躁动,朱璃软糯的声线懒散下来,全然没有被对方那磅礴而浑厚的雷鸣般的嗓音影响,依旧那么我行我素。
“那你又如何。”
“……?”对方的反问让朱璃小脸一怔,眨了眨硕大的眼眸,呆傻的表情似乎是没理解对方的话,但也没有深究,继续话题道:“比起这些,你就不能老实顺应天命,早归尘壤吗?”
“天命,你信?”
虽然只有大概的轮廓,但那睥睨的细微动作,不难看出这位雷光凝形之人的不屑。“嗯……都有能浮在天空的岛屿了,说不准会有呢?”
“无趣。”
伴随着磅礴的雷音,原本阴郁灰暗的天穹逐渐涌出无数暗红色的阴郁积云,延伸至天际线的同时,可窥见无数惊悚雷光于其中鸣雷闪烁,一幅世界终焉般的绝景。
“往昔,汝窃盗吾鳞片而走。既然回来,想必也做好准备了吧。”雷光人影逐渐悬于半空,朱璃身处的周遭地面、建筑逐渐龟裂、瓦解,无数石屑石块颤抖着浮于半空,少女周围的空间更是模糊地扭曲起来,名为威压的实质现象笼罩着这片高耸入云的山脉,而悬于天穹之上的人影,却依旧声音磅礴洪亮,清晰地将其中语义传递进少女的耳中。
“下一次,我会偷点代价没这么重的东西……”少女散漫的表情逐渐僵硬,握住法杖的纤手止不住地微微颤动着,在她头顶悬浮鸣颤的无数雷光,那可是比她释放出来的法术还要强上十数倍的东西。
即使是她想要施展同等规格的魔法,都得冒着她手上这块宝石过载报废的风险,才有可能做得到。
而这般引起天地异变的现象,相比起朱璃熟知的魔法,实则更接近与天俱来的“异能”之力。
“再说了…你那块鳞片,处理起来超级麻烦好吗……”
“既是用了,那便担责。”
“嘁——”
见到伫立高天的那道雷光之影逐渐将手高举于天,朱璃小脸一沉,毫不犹豫地重新乘上魔杖,伴随着音障震撼的爆响声,整个娇小的身影瞬间冲天而起,化作一道赤红色的微弱光点迅速向山峰外飞去。
“可别让吾失望。”
像是宣言,又像是制裁的宣告,仿佛是同时射来了成百上千的箭矢,充溢着毁灭般不祥气息的暗红色雷霆构筑成的雷之雨,在这片巍然耸立的山脉间劈打而下——霎时间,无数山脉轰鸣震响,粉碎的磐岩巨石垂落,渺小的山峰震颤轰塌,宛若灭世的景象在这片尖刺群山间复现,倾斜而下的雷浆电光毫无怜悯地摧毁着范围内的一切。
同时,一道渺小的,就如同灯火通明的晚夜中挣扎飞翔的微弱萤火,微弱的红光艰涩地在这无数宏雷中游走,别说是要与之战斗了,少女连自保都力不从心。
魔杖在起飞最初就保持在极限功率,但也堪堪只是让少女获得了挣扎的机会。
酮体内几乎无穷无尽的魔力因法杖的品质无法完全发挥,在不产生负荷的情况下,朱璃能做到的仅有生成魔力的护障来抵御飞行时的风压与不时劈落的雷光。
就像是空有一身技术与经验,却操纵角色性能低下,无法完全发挥的游戏角色,必须面对兼具数值与机制的敌人,在无穷无尽的范围打击下,少女唯一能的做事就只有逃窜——甚至,那无数雷鸣劈落的频率,还要远高于她魔力屏障生成的速度,少女必须提前预判雷光的数量与落点位置,便会被突破防御,在高空被凄惨地击落。
“以身犯险也要来这的目的,光靠东躲西藏,就能做到吗?”
即便被轰雷震响得鼓膜发痛,能感受到些许温和的液体正在溢出,周遭的声音都变得时远时近——但唯有那磅礴的宣读依旧清晰,仿佛那并非是通过话语,而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的声音。
“说得轻松…!”
少女略带倦乏的眸光瞥向那最为高耸的主峰之巅,原先气势宏伟、充斥着浓郁历史气息,略有几分风化痕迹的角斗场,有约莫七成化作残骸废墟,间隔千米也能看见那显眼的沟壑坑洼。
而原本角斗场内部那裹夹着无数哀嚎挣扎生灵的淤黑泥沼,也因为这番惊天动地的雷霆倾落而开枝散叶似地在顶峰蔓延开来,就像从尖塔顶部浇落的黑色墨水,大片污秽的淤黑逐渐从顶峰缓慢地滑落,似是要将整座山脉也一同覆盖。
“啧——”
少女手中法杖顶端的宝石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明亮的光芒绽放下,朱璃的身形以凌驾先前逃难速度几倍的神速迅速俯冲回去——然而,天穹顶端的雷躯身影仿佛早有预料,手掌遥遥对准那从渺小的萤火瞬间暴涨成赤红彗星般闪耀着光芒的少女。
“留神了。”
暗红色的雷霆巨手自那雷躯手掌中暴射而出,顷刻间化作山岳般广阔,向着地面覆盖而下。
而朱璃娇躯于半空灵巧优雅的半身回旋急停后,依靠这缓慢滞空的些许时间,她毫不犹豫地将法杖遥遥瞄准了那高耸山峰的方向——准确地说,是在被无数落雷捶打后的山腰位置。
在那里,闪烁着不同于少女那纯粹且美丽的焰红色,而是另一种不详且扭曲的猩红弧光,宛若生灵呼吸般悠长地鼓动着。
在这阴云密布、雷光频繁的当下,那是转瞬即逝的光芒,想要精准捕捉到它的位置,不亚于在一片清澈的湖水里,寻找一只透明游鱼那般艰难。
但在此刻朱璃的瞳孔中,它却如黑夜中的烛光般明亮,就像在无言地催促举起浮现显着裂纹的法杖的朱璃不要再犹豫,快些朝着那发动攻击一般。
朱璃清楚那是什么——事实上,那就算她以身犯险,来到这片鬼地方最大的原因。
那是能将欲望转化为能源,为沉眠于此的巨龙吊命的魔导装置,所发出来的光芒。
“住手”
“停下来”
“求求你,快住手”
“不要这么做”
“我什么也没做错”
“不要”
“我不想死——”
“……”
即便换上了易容的伪装,朱璃的表情依旧变得苍白,俏脸浮现挣扎之色,而漫长逃难之下聚集起来,已经跨越“魔炮”规格魔力光束,也没能击射出去。
这些绝望求饶的呢喃,是那不断从山峰上滑落,仿佛无穷无尽般覆盖着所及之处的一切,光是看见就让人心生不悦的污秽淤泥中绝望挣扎着的,人们的求饶声。
求饶、乞求、责骂、嫌恶、癫狂、悲伤——近百道声音此起彼伏地在朱璃的大脑中嚎叫着,甚至数量还在迅速地增加,只不过几个眨眼间隙,朱璃就感觉那吵闹得让大脑胀痛的声音数量又翻了个倍。
“恶心……”
仿佛将内脏用手掌捏碎后揉搓在一起锤打,强烈的不适让朱璃的视野有些模糊——恍惚间,她再次确认起,远方那片泥沼的本质。
那是将生灵的肉体与意识进行捆绑共生,合成为一个不断产出负面情绪,持续赋予绝望凄惨幻境与折磨的泥沼。
这便是她脑海中这些声音的由来,即使泥沼没有生命而无法称之为魔物,也算得上是应当剿灭、清理掉的灾厄现象。
根据朱璃她获取的知识与情报,她知晓在这团灾厄泥沼内部苟活着的人们,他们会同时与所有人共享身躯,却又保持明确的个体意识与肉身——这也导致自己的想法与动作会影响他人,而他人的想法动作也会影响自己,意识出现上千个人的思维碰撞与理念冲突,且上千个人由彼此共用一具身体般的倒错感,足矣令人陷入癫狂。
而在这种现象中,最为纯粹的本质欲望,会在无数的想法碰撞中逐渐壮大,就如同人类会本能地合流发声,最终占据上千身躯与意识中的想法,无非也是痛苦与绝望,渴望解脱却又害怕死亡的空虚囚笼。
所以,即使是变成这样也不愿死去,即使凄惨如此也想要得到救赎而苟活着的人们,向少女哀嚎着发出最为卑微地恳求祈愿,向少女乞求饶命之时,也动摇着朱璃本就不坚定的想法。
毕竟,这团泥沼是寄宿于欲望转换装置所产生的现象,同时也是为装置提供魔力的,最低限度地保底能量。
只要破坏装置,这些已经与泥沼共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生灵们,同时也会在漫长而绝望地折磨,在无止境的死亡笼罩的空虚与麻木下,陷入永生的安眠中。
朱璃还没有坚强到,能对着向自己求饶的生命们,扣动扳机。
“还不动手?”
震响寰宇的质问声,让朱璃如梦初醒般扬起臻首,只看见那高悬于苍穹的雷躯化身的存在,正维持着一个相当怪异的姿势——他的身体右侧的暗红色雷光彻底化作漆黑的雷光,且向着朱璃维持张开手掌,意图用山岳般的雷霆巨手碾碎她的动作,而身体左侧则显现出另一片较为明亮的湛红色的雷光,左手手掌死死地锢住右手的手臂,拼尽全力地尝试着将其抬高。
拜其所赐,原本再过数秒就将压向朱璃的那只雷霆巨手,就这么诡秘地僵悬在了半空之中不住地颤动着,时而震颤着下落,时而颤抖地浮起……
“……应该还有办法,只要能有足够强大的容器,把‘淤沼’反过来吸收的话——”“事到如今,汝还在期望着什么。”些许的愠怒打断少女的发言,轰雷般震撼的响声几乎要将她的鼓膜震碎——事实上,朱璃的耳朵已经淌出了不少殷红的血液,只是高速愈合的体质,并没有对她造成影响。
反倒是天穹之上的轰雷之音越发吵耳:“从吾之鳞爪洞悉了最恶的结果,汝才孤身一人来此,事到如今却还妇人之仁,无法痛下杀手不成?”
“……说到底,这还不是怪你吗?”脑海反复炸裂着无数繁杂的声音,就如同用粗糙的钢锯一点一点地对着头骨研磨,用木杵捣碎脑浆,锯拽少女那根绷紧的弦——烦躁的朱璃怒视着天穹之上的雷躯,原先清脆的嗓音在她的嘶吼声下变得略显沙哑:“如果不是你一己私欲,这些人也不会变成这样!”
“那汝是要冷眼旁观,让那凄惨光景现世,方肯后悔?”
“所以我现在不是在想办法吗!”
“汝踌躇数年也未曾得出的答案,能在这朝夕间寻得解决之法?”那磅礴的质问让朱璃一度感到语塞,脑海中是无数鬼哭狼嚎的凄厉嚎叫,耳畔是震响寰宇的雷鸣,还有一只对她使用阳谋的老古董。
在这短暂的局势焦灼之际,少女的脑子里浮现的,并非是她所期望的解决之法,反而是这场持续数年闹剧的始末。
她曾经在机缘巧合之下,成功潜入这处魔力领域的内部,并且窃取了价值连城的宝物——寄宿着龙之魔力的鳞爪。
彼时的朱璃,因为察觉城市的异状而潜入城市中的大监狱,发现其进行生物研究与人类和异族实验的恶劣勾当,为了改日窃取重要物件不出纰漏,踩点结束准备离开时,她却被奇妙的声音所吸引,误打误撞地顺着那古老歌谣般的动静潜入,最终发现并进入到这片由心像所筑造出来的异空间中。
当时,这片山脉远没有她今日见到的这般宏伟,身受重伤的白鳞古龙悬于半空,遮天蔽日的双翼收拢着残破的躯壳,化作高空中沉眠的一枚巨大的白茧——而在祂的怀中,紧抓着一枚圆柱形的魔导科技造物,其内部散发的那股猩红色的扭曲弧光,如同太阳般均匀地扑洒在每一寸土地上。
而那污秽且肮脏的淤泥沼泽中的人数,也远没有今日这般庞大,一眼望去仅有不到数百人,且还都在一片偏僻的矮小山峰上蛄蛹着——回过神来的少女本想立即离开这片异空间,毕竟无论是苍穹之上悬浮的白色巨龙,亦或是远方矮小山峰上盘踞的污秽淤沼,又或是凭空从地面上割裂分离,在飞行漂浮的过程中拼凑聚合,缓慢地在巨龙身下筑造山岳的无数石块光景,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世界。
可这毕竟是由心中景象构筑的空间,当朱璃进入其中的瞬间,也代表她已经暴露行踪。
那苍老的古龙如同神祇般张开双翼,对着侵入此地的入侵者唤醒无数险恶的耀红色雷光——但与她今日所见亦不相同,那时的雷光虽气势磅礴迅猛,无数雷光蛟龙触之即伤,却远没有如今这般规模,少女躲闪起来也称得上是轻松。
毕竟,当时的古龙不过是残损之躯,并未最大程度激发那台能将情绪转化成能源的魔导器。
但饶是如此,少女与那头古龙之间的差距,也如同婴孩与成年人般悬殊,她能做到的同样也只有漫无目的地逃窜,寻找着能离开这片领域的出口——而最终的结果,是在古龙唤起雷光的间隙,用古龙损伤后遗弃的龙鳞片爪,通过对领域的大致解析,以龙躯残损之物为引,强行在领域结界的边沿挖开一个孔洞,狼狈地逃了出去。
此后,一城之主的古龙震怒,以敕令要求禁卫于全城内搜捕少女的——但与这般兴师动众,搅得全城风雨欲来的规模不同,少女的逃难过程并不危险,甚至总能在危急的关头,毫无征兆地化险为夷。
一次两次倒也说得过去,可三番四次,甚至连刻她意尝试入局险境时也是如此,这朱璃开始起了些许疑心——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似乎有人在刻意帮她。
可她想过弗莱彻内认识的每一个人,却都想不到谁能有如此能量,期间还试着又尝试两次劫富济贫的戏码,虽然抓捕她的人手数量翻了几倍,但却并没有比以前要危险多少,反而逃脱离时变得更加轻松了。
而最后,朱璃将最后可能性,放在了这座城市的主人,同时也是下令要抓捕她的城主身上。
魔力器官能够残存生物的根源——举例来说,若是某位死去魔法师的魔力核心的脏器是心脏,在将这枚心脏进行移植后,受到移植的个体若是拥有较高的契合度,则可能会在梦中看见、经历、参与这名魔法师的人生,甚至在这过程中继承对方毕生钻研习得的魔法。
根据其原理,也存在通过这种方式寄生,达成借用他人肉体达成另类转生的说法和效果……
而她在那日窃取出来的龙鳞,虽不知是那头古龙身躯哪个部位的鳞片,但其内部却蕴含着不可思议的魔力储量,还内蕴深奥的术式……毫无疑问,这枚被她窃取出来的龙鳞,同样也称得上是那头古龙体内“魔力核心”的一小部分。
为了担心暴露,朱璃从始至终都将她待在身边,用自己的魔力包裹缠绕,掩埋它原本的魔力波动……可若是这枚鳞片能被那头古龙探定方位,并且时刻进行监听追踪的话,在各种危急时刻被莫名解围的情况,也就说得过去了。
在朱璃完成所有的出海的准备,即将在第二日清晨离开的当晚,她就做了个梦。
梦中,身形残破却依旧显赫龙威的炽白色古龙在空中痛苦地挣扎着,发出震天撼地的不甘咆哮,却无法阻止自己耀红色的雷光变得越发浑浊,逐渐过渡为纯粹而毫无生机的淤黑暗雷,漂亮的银白鳞片被污秽的泥沼覆盖,老态却威严的面容被暴戾与凶残的兽性覆盖,残破龙躯的伤痕长出污秽丑恶、如同凌乱线条般不详的淤黑躯体——宛若被某种肮脏丑恶之物寄生,堕落为毫无理性与尊严,只知破坏的野兽
而当朱璃返回到睦海市的当晚,她又做了第二个梦——在梦中,曾是骄傲古龙的存在恶堕为粗鄙的野兽,张开那遮天蔽日的双翼,如同灾难般席卷着一切,破坏着一切。
各方组织出面并参与讨伐,却无法杀害那宛若不死之躯般的肉体,褪去了曾是古龙身躯的野兽,会迅速用那漆黑乱序的淤泥黑线取而代之,讨伐战不过刚开始,那头灾厄之龙便彻底褪去曾经的姿态,连同身心都彻底堕化为暴戾而癫狂的天灾。
漆黑的淤泥会吸收战死强者的肉体,将他们玷污侵染成为身负淤黑之泥的人偶士兵。
就如同那头天灾,这些淤泥人偶即便身躯被斩碎、轰裂,也会用淤黑污秽的线条重组肉身。
而当他们全身都处于凌乱线条的状态时,也就和那头天灾处于同一状况,真正变得不死不灭般难缠棘手,任何打击都无法在他们的身上奏效,而他们却能保留生前七八成的武艺,对范围内的一切生灵活物发动最为凶恶残忍的攻击。
自己人的数量不断减少,但是敌人却越打越多、越打越强,围剿的行动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众多强者死后的身躯,也加入那不断壮大的天灾队伍之中。
简直就像是要将世界吞噬,要用淤黑之泥淹没世界那般绝望的光景——如此想着的少女,发现那无数晃动着的淤黑丝线所构筑成的龙首,将那发散幽秽红光的眼眸,与如同观测者般的少女,四目相对。
龙的预言——这是那片龙鳞,或者说古龙魔力器官的那一部分鳞片,自身所携带的特殊能力。
即便是不完全、模糊而扭曲、濒临破碎且无法观测出场人物身份,如同阐述故事一般强行让少女理解过程与事态的这么一场荒唐的连续预言梦,少女也终于在这对眸光的注视下,明白了事情的始终。
若是不赶紧做些什么,这些糟糕的梦境,将会演变成既定的未来。
“只要能找到能代替这头古龙的弱小容器,能承受那些藏蕴了数千人的身心肉体的污秽,在尚未完全从生物升格为情绪洗脑的概念现象前将其消灭,就能解决这场事态。”
这是朱璃得出来的结论,但为何古龙会与将来会寄生并取代自己的淤沼同处一个心像世界,并且还会定期如投喂似的,往内部补充祭品人手,以增加情绪转换成能源的效率——对此,朱璃完全没有头绪。
那头古老之龙身上遭受的无数伤痕,已经使他性命垂危,不得不借用外物悬吊性命,而所用之物,最后却会让他堕化为毫无理智的天灾凶兽——这会是他自愿的吗?
若是自愿,祂又为何会在被侵蚀身心之时,发出那般不甘与屈辱的咆哮?
所以——尽管结论跳脱且没有根据,但那威严强盛的古龙,实则也是被裹挟着的,砧板上的鱼肉。
……只要把情绪转化装置击碎,这些淤沼便无根无蒂,能被轻而易举地剿灭干净,那为何在龙鳞的预言里,这头老龙没有这么做,最后落得个被寄生侵占的下场?
是做不到,还是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要引她入局,还假借她的手,来做这种事情。
这整件事情背后的主使,朱璃思来想去,却也没个明确答复……但她故意将她引来此处的某个邪教,有非常之高的可能性。
“丫头…继续下去,汝也将死在此地,你可想好了……?”
那雷鸣震动的声音,让朱璃的思绪稍稍回神,只感觉脸部略微湿润,下意识伸手触碰,却发现自己几乎落得个七窍流血的状态,稍微往脸上随便一抹,就是新鲜的殷红血痕。
原来如此,只要在附近展露敌意,就会变成这种状态……预言中看到的那些人狼狈的模样,朱璃总算是切身地感受到了。
不光是一个巨大的负面情绪发散器与情绪洗脑机,居然还能通过精神攻击来影响肉体。
数千声音在脑海里毫无规律地发出声音,每个声音都仿佛在心中响起、在最近距离的呼唤与呐喊,是响彻心扉的呢喃与嚎叫——那已经不是普通的刑罚,即使称之为酷刑也不为过,以至于朱璃悬浮于半空的酮体都摇摇晃晃,不知何时抵达了肉体所能承受的极限,随时都可能从空中一头栽倒下去。
抬起头,远方那最为高耸魁梧的山峦,已经在群雷的劈打下显露其深埋于内部的秘密——那只苍老而庄严的古龙,小半截躯体已经显露在外,记忆中那光辉的银白鳞甲,已经点缀少许阴邪的黑斑,就连那威严的龙首,也莫由来地染上了几分暴戾的野性。
定睛望了片刻,朱璃又抬起脑袋,盯着半空中左右手互博,僵持着没让那山岳般的雷霆大手落下来的模糊人影。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头老龙值不值得信任。
继续这样放任下去,无数雷光会毁灭山峦,淤沼将乘胜追击,侵蚀藏于山峰内部的那头老龙的本体,并在这一过程中逐渐升格、进化——届时,便是朱璃在那场预言的梦境中,所看到的光景。
那种悲伤且绝望的事情,不应该出现。
但是,即使她动手了,事态就真的会如同她所设想的那般发展,而不会变得更糟?
事实上,朱璃能非常清晰地感觉到,若是她击碎那台装置,一定会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但这样下去,那头沉眠状的古龙,也会被那污秽的淤沼覆盖,
那么,只能动手了吗?
将几千人的性命,用这双手,夺走……
“嗬……嗬……”
虚弱的呼吸声急促而短暂,少女的眼神虚弱得黯淡,麻木与浑浊逐渐浮现于那疲倦的金眸之中,本就积累疲劳的身体在经受一番折腾后,又承受着洗脑般凄惨的刑罚折磨。
这让少女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发自内心地产生相同的夙愿——“赶快结束这一切吧。”
但是,但是啊——就还差一点,还缺少某些遗漏的地方……这头龙故意将自己引过来,要假借她的手破坏装置,让他能脱离这些淤沼的原因。
对他而言能收获的利益,和他背后的组织,或者说要挟他的那些人们,所期望能达成的目的。
对于“DOA”教团而言,他们所希望的结果——
“……哈,原来如此。”
那些病态的疯子所期望的结果,不正是她看过的那个预言的景色吗?
沙哑的呢喃声中,少女缓缓垂下了握紧法杖的手,娇小的身躯也摇摇晃晃地向下滑坠,似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似乎认为朱璃已经失去了能反抗的力量,在充满着无奈与遗憾的悠长叹息后,天空中的那道身影,缓缓地松开了手。
顷刻间,整个世界都仿佛在剧烈地震动,如同山岳般的雷霆手掌垂落而下,暗红色的雷光遮天蔽日,毫无怜悯地朝着少女碾压下去。
然而,就在即将触及,只要再有一秒时间,就能将少女那渺小的身躯融入那蕴含毁灭能量的巨掌之中——但就是这一秒的刹那,少女缓缓地抬起眸光,原先黯淡的金眸在这瞬间变得无比闪耀,摄人心魂般的至纯金光在这阴郁而灰败的世界中绽放着宛若太阳般的光辉。
也是在下一瞬,原本那如同神话般无可匹敌的雷神巨手,消失得无影无终。
仿佛最开始就不存在,一切都只是幻觉那般,雷霆巨手没有任何征兆地消失,没有半点踪迹。
“你…这……?”
苍穹之上的人身之躯惊愕地开口,那磅礴而洪亮的嗓音中充溢着迷惑,漫长岁月之下的他领教过无数的魔法异能,却从没见过此番奇异的能力。
这少女究竟是如何将祂施展出来的杀招之一,仅以一个眼光便尽数抵散的?“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少女清朗的声音响起,祂顺着声音望去,就看见原先已经摇摇晃晃,精疲力竭的少女,此时异常平稳地落在了坚实硬朗的大地之上,虽披头散发的模样看上去很是狼狈,但那双眸中闪烁的从容平淡,却更是让人不敢小觑。
“是我的能力……能让你停下当前动作,以及所释放能力的异能。”“汝同时身怀两种奇异能力?”
“严格来说不止两种……但算了,咱懒得和你解释。”
少女的语气恢复懒散,纤丽的手掌娴熟地拆卸法杖,却徒将那块表面龟裂的赤红色宝石留了下来,将它牢牢地抓在手心之中。
控制火焰的“似幻花火”
创造虚影甚至是凝练受肉躯壳的“镜中诡影”
以及她仅有绝境才会使用,能使承受招式的对象停止当前的动作或是所释放的能力与魔法,甚至能让对手产生自己依旧在行动幻觉的“符华泡影”
当然,根据敌人实力的不同,影响效果也会有所差异……但至少朱璃到现在还没见过,能完全将她能力无视的人。
“我想通了,像你这种活得久还不肯死的家伙,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算计为你提供技术援助,吊住一条命的甲方,也跟喝水一样简单吧?”朱璃将魔力灌注进手中的宝石,本就濒临破碎的宝石,顷刻间浮现出更多的裂纹,但其中蕴含的魔力指数,却在以恐怖的速度迅速攀升。
而少女依旧以那副懒散的口吻,如同叙旧般地自言自语道:“现在想来,弗莱彻的资金流一直有些奇怪,也算是知道都流到哪去了。想来是和那邪教签订了什么协议,想借我的手规避掉吧?”
“汝压力过大,失心疯了?”
由那古龙化身的朦胧雷身之躯,毫不客气地向少女反唇相讥,指责少女的说辞完全是污蔑。
而朱璃倒也不恼,面带可爱又无害的笑颜说道:“你要是想,我也乐意和你讲讲我的猜测。不过,在这之前嘛……”
咔咔——
在令人牙酸的声音中,朱璃手中的宝石已然抵达极限,作为一颗价值称得上是有价无市,正常使用可延续数千年的珍贵魔石,却在朱璃粗暴的魔力灌注之下,即将迎来它石生中最后的一舞。
“撼动苍穹的巍峨磐岩之启明石,于此展现岿然不动之巨硕之躯!”不破不立——这句词语在这瞬间得到了最好的诠释,仅比拳头稍大些许的宝石崩裂破碎,却又于半空中蠕动着扭曲,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猛然膨胀起来,正如少女那相当出格的吟唱,擎天筑地的启明石山以令人惊愕的速度长成,健硕高耸的身躯如同流淌的磐岩古树,遮天蔽日的精壮的躯体酷似神话典籍中的神灵,可外形又酷似书籍中超越科技的人形机甲。
巨硕的身影光是翻动手臂,便轻而易举地将雷霆缭绕的积云挥散,密集而落的雷光落在它的身躯之上,却是连一道疤痕都无法留下。
仅仅不过数秒的时间,比那头“沉眠”中的古龙还要高过小半截,通体微微焕发黯淡金光的人形躯体,便伫立于这片魔力领域的大地之上。
至于创造出这具巍峨巨灵神将的始作俑者……虽然面无血色,一副虚脱得好似马上就要昏厥过去的狼狈模样,状态甚至比当初以全力轰碎某邪教干部魔力领域还要差上许多,但她却强行用迅速组装起来的法杖充作支撑,在这只巨灵神兵的肩膀上勉强地站立着,冲那模糊朦胧的虚影勉强一笑:
“不打破那装置,谁会更急呢?无论咱怎么想,都觉得是把那洗脑污染怼进别人脑子里的您,会更急一些吧~”
在朱璃发动“符华泡影”的瞬间,与那巨大的雷霆巨手一同消失的,还她脑子里那无数精污的可憎动静。
脑子里没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居然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少女由衷地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