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回 庭院春深 听伯劳

大仙飞跃瞬渡千里,小仙漫步光阴得几旬。

待众人返回解忧阁,已是梅雨纷纷临清明。

“欸!”

“欸欸!”

常儿拍打潇月臂膀,见他仍不反应,于是开始动手摇晃。

“莫摇,快散架了。”

“哼!”常儿松手,环胸:“少来,你不是大仙之躯,铜头铁臂吗?”

“你当老祖跟坊主的拳头都是花拳绣腿啊?”

“情郎莫忧。”常儿挪臀,坐入潇月怀中,柔情道:“妾帮你缓缓。”

素手探入胸口揉按,嫩臀摇曳股间。

“你这样缓不了。”潇月叹息:“⋯⋯是上回没怀上?”

“情郎果真聪慧。”常儿手按下腹,可怜兮兮:“要不,再接再厉?”

“伤没好,不宜云雨。”潇月摇头。

“哼!”常儿鼓嘴:“亏你还是金丹大仙!”

“我不动,但你能。”

常儿一愣,随即红晕爬满脸,粉拳不停敲打潇月胸膛:“坏死了、坏透了!如此羞人⋯⋯”

“叩、叩、叩。”

常儿跳下潇月坐怀,昂首问:“谁啊?”

门外传来凌风探询之声:“几位小仙想请居士到主殿一晤。”

“喔?”常儿上前开门,与门外凌风颔首,凌风看了一眼仍在闭眼打坐的潇月,低声跟常儿交谈。

“乙两、丙五、丁三、戊九,四位小仙,似乎想立个主事者。”

“那关⋯⋯”

“似乎想拉拢居士。”

“喔⋯⋯”常儿回头看了看潇月。

潇月睁眼起身,聚纳解忧阁灵气两月,堪堪修补诸身外伤,内理脏腑还得再调养个半年。

“走吧。”潇月离榻,举掌让凌风领路,常儿在潇月经过时,一把揽起他的右手,酥胸紧紧靠在臂上。

凌风无奈摇头,边走边说:“丙五欲推乙两上位,丁三却看好戊九。”

“你呢?”

“我?”凌风愣了一下:“乙两吧⋯⋯但他多智近妖,如掌权柄,怕是不好对付,但戊九脾气又挺臭的⋯⋯”

“倒是。”潇月点头,拍了拍凌风后背:“挺胸。”

“是。”凌风挺起胸膛。

“莫被他们磨去了棱角,在我看来,你不比乙两差。”

“居士⋯⋯”凌风有些讶异。

“哼。”常儿不满,晃动手臂:“那我呢?”

“唉⋯⋯”

“答话!我呢!”

“明日是清明?”潇月抬头望天,飞檐细雨似毛绒。

“是。”凌风低头暗笑。

三人闲话至主殿,侍从引领进门,穿房过廊入厅,还是初访时的宴客厅,只是主位已空。

四位小仙起身拱礼,潇月摆手。

“请居士入座。”乙两黑衫白领,一脸肃穆。

“请入座。”三位小仙齐声恭请。

厅内无桌椅,竹榻上摆置坐垫与矮案,众人纷纷入席,或跪坐或盘腿,潇月三人坐于厅左一侧,四位小仙安于厅右一侧,正中最里端主位悬空。

侍从自众人身后入厅,上茶端点,不过常儿倒挥退想伺候潇月的侍女,接过茶壶与糕点,亲自侍奉。

众人吃茶品茗,一时无话。

茶入唇喉,尾韵盈鼻。

“此为冬阴剑。”乙两放下茶杯,接过身后随从递上的木盒,朝着对面的潇月,跪地伏身,双手往前推送。

木盒推至中央,潇月揽气掀盖,隔空抓取木剑,握上手,随意挥舞,再收入袖。

“此为《日月轮转诀》。”戊九同样接过下属递来的锦盒,跪移上前,伏身前推。

锦盒推到木盒旁,潇月同样以气取书,翻开阅览,一目十行,点头,纳入乾坤袋。

丙五与丁三对视一眼,继续喝茶。

乙两与戊九起身,退回各自木几。

萧月扫视对座一排小仙,神色各异。

“我听闻⋯⋯”潇月一开口,众人聚目:“阁主最后一击,竟与坊主同归于尽。”

“是的。”戊九回应。

“为何?”潇月歪头。

“何为何?”戊九困惑。

“计已成,为何多此一举,反送断仙途。”

“好让居士知晓。”乙两沉声:“阁主败于,贪。”

“何解?”

“应当是推敲坊主来回奔波,金甲已毁,心镜已破,加上一击得手,坊主到了山穷水尽之途,才想拼搏一回。”

“丙五怎说?”潇月侧头。

“啊?我?”丙五一脸诧异,见众人等自己回话,才犹豫道:“大致就是赌一把,结果输了吧。”

“丁三?”

“在下认为,阁主是想替咱等留个坦途。”平日温和待人,笑容可掬的丁三,此时却扁嘴哀容,眼盈水雾。

“戊九。”潇月最后望向右侧最末之人。

戊九叹了口气,闭眼:“为了证道。”

“喔?”

“阁主的道,世人只知,金丹以下皆可杀,却不晓,前一句凡夫无需畏天仙,才是本意。”

“嗯。”潇月点头,追问:“那你的道,又是什么?”

“我的道?”戊九瞪眼,一时无法作答。

“乙两,你知晓甲六的道吗?”

“刺一人,活天下人。”乙两缓缓回应。

“道将安在?”潇月看相空荡的主位。

“我,在。”乙两站起身,走至厅中,先对潇月拱手,再对诸子躬身:“愿承阁主之道。”

“喔?”潇月盘坐,仰头看他:“这就是你的道?”

“是。”乙两坚定回应。

“你的道,承阁主,传其念。此道⋯⋯”潇月挑眉:“你接得下吗?”

乙两本想一口应下,但他正要开口时,看到潇月审视的目光,皱眉,再看空荡的主位,竟觉重压落肩,汗出如浆,想起自身状况,叹口气,莫说金丹,单论金丹以下,岂都是那么好杀的?

“我的道。”戊九同样站起身,走到乙两旁,相形于乙两俊秀如松的身形,戊九则矮瘦几分,却见他当众解下面罩,露出本来面容:“解天下之忧,并非只能以杀止杀,商贸、利器、谍报云云,皆能解忧。”

潇月看着戊九的脸庞,若有所思:“所以?”

戊九深吸口气,环视众人等待的目光,突然有些颤抖,有些忐忑,但回首看到空荡的主位,猛然握紧双拳,大力吐息,喝道:

“仙凡之隔如鸿沟,解忧无门我做桥!”

一语落,众人惊。

天地无声,毛雨斜洒。

片刻,丁三起身拱手:“愿随戊九之道。”

丙五点头,大手拍榻撑起身,同样躬身:“愿搭戊九之桥。”

乙两微喘,众人定身望他,潇月好奇审视,凌风透露期盼,常儿则是叉戳果瓣,递到潇月嘴边,见他不理,只是出神,气恼的自己一口吞下。

满厅顿时只剩乙两越来越重的喘息,以及常儿赌气大声咬嚼果肉之音。

“少时,家乡遇兽潮,十不存一。”乙两苦涩开口:“阁主如天神下凡,活万里苍生,邻里称他活神仙。阁主并非挡了兽潮就翩然离去,而是组织乡里,传授武道技艺,军法韬略,五人一伍,百人一旅,领乡民接连挡了接续三次兽潮。”

乙两顿了顿,才又开口:“武道之路,出了一位刀法天才,不过而立之年,便创了天刀门,也就是后来盛名无二的缺一刀。军法之门,建成了大楚边军,军号『铁墙』,最盛之时,拥军十万之众。”

深深叹口气:“组织之途,见我年幼贪玩,便将我带在身旁,把手教导,悉心栽培,从管乡里后勤,到理村镇民务,再从组队抗兽,到亲掌万人敌。阁主见边境渐安,离去前,问我是否愿意助他扫清天下,还众民朗朗乾坤,我当然是二话不说,就跟了他离乡⋯⋯”

“尔后之事,尔等皆知。”乙两抬头,看着戊九:“⋯⋯你不过半百,便已筑基,不论甲六,是我等天资最佳之人,亦是最能结丹之徒,在你踏入三门之前⋯⋯

“我,可护你之桥,但,待你结丹之后⋯⋯”

戊九颔首领悟,双手抱拳,立誓:“在下吴忧,以天道为证,众人为凭,进三门前,为天下苍生搭桥,丹成大仙后,承阁主之志,传阁主之道,让凡夫无需畏天仙!”

潇月颔首抚掌。

凌风听闻戊九之名,观其身形与脸庞,竟才恍然。再观其余诸子,亦是一脸讶异,唯有乙两无动于衷,想来早已知晓。

“恭请阁主上位。”众人齐拜。

戊九,不,吴忧,走向主位,缓缓入座,而后也让众人回席,再让侍从添茶。

而吴忧亲掌解忧阁后,首务便是转头,诚恳对潇月拜求。

“请居士助我。”

“先说何事。”

“救缺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