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即使到对话结束,江浅梦与叶青儿双方都未曾提及各自前世的经历,仿佛心照不宣地避开了那个话题。
在将下一步周密计划向叶青儿和盘托出后,江浅梦便和三人告别了。
叶青儿本打算将任务向辰繁执事汇报,然而,考虑到辰繁有涉及到古神教渗透武陵城的嫌疑,她的心中涌上一丝警惕。
最终,叶青儿谨慎地选择将李天交给了她曾与余袖舞一同认识的柳青舟执事。
柳执事是一位面容和善的青年修士,他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李天,眉梢微挑,眼中闪过轻微的疑惑。
叶青儿恭敬地递上任务卷轴,指了指李天,语气带着几分困惑:
“柳执事,此人名叫李天,是我昨日在武陵城某处客栈巡逻时,无意中发现的古神教探子。”
“他体内似乎被种了魔神蛊,我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其制服。”
柳执事接过叶青儿手中的任务玉简,仔细核对了一番,发现上面赫然写着“地阶任务”的字样,内容正是针对武陵城内潜在魔修活动的调查,而任务的接取人则是辰繁。
“李天嘛……我有些印象,我本以为他有所机缘方能突破,才成功晋级淘汰赛。”
“只是叶小友,你一个初入白帝楼外阁的练气期修士,怎会接取地阶任务?”
柳执事疑惑地问,目光又扫了一眼任务玉简。
“而且,这明明是辰执事接取的任务,怎会落在你手中?”
叶青儿挠了挠头,故作茫然地回答:
“柳执事,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辰执事只是说这任务很适合我,便交给我了。”
她按照江浅梦的吩咐,将那番说辞重复了一遍,语气听起来十分无辜。
柳执事闻言,眉梢微挑,但也没有多问,只是摇了摇头。
随后,叶青儿向柳执事详细汇报了李天的情况,在提及这些时,叶青儿“无意”中透露了一个细节:
“这李天似乎还与白帝楼中的某位高层有所牵扯,他说他只是听从命令行事,对那人的身份却一无所知。”
柳执事闻言,脸色骤然一变,他神色微变,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他目光深邃地看了叶青儿一眼,随即看向昏迷的李天,他没有再多问,只是拿出了两片玉简,并沉声嘱咐道:
“叶小友辛苦了,此事非同小可,此事我自会向楼内汇报。”
“另外,这人剑乃是我白帝楼剑术入门典籍,叶小友若有时间,可以好好参悟一番。”
叶青儿见状,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便领了任务奖励,向柳执事拱手告辞。
随后,柳执事立刻将李天的情况,以及叶青儿“无意”中透露的线索逐层上报。
这份报告,最终被呈送到了白帝楼轮值长老严依辉的面前。
严长老端坐在密室之中,面前漂浮着一枚晶莹的玉简,里面记录着柳执事的详尽报告。
当他看到“李天似乎攀附了白帝楼中的某位高层”这几个字时,他花白的眉毛骤然拧紧,一股不安的预感油然而生。
李天被擒,还牵扯出魔神蛊,这无疑是对古神教在武陵城渗透产生了不利影响。
更让他心生警惕的是,报告中提及李天攀附了白帝楼的“某位高层”,以及辰繁执事蹊跷地将任务转交给了叶青儿。
他当然清楚李天口中的的“大人物”是谁,一旦李天被深入审问,或者叶青儿顺着线索继续调查下去,辰繁这条线迟早会暴露,进而牵连到他。
魔神蛊的联络机制极为特殊——下蛊者能够知晓被下蛊者的身份和位置,但被下蛊者只能知道他们的直接上级是谁,却无法得知其幕后更上级的真正身份。
这意味着,李天只知道辰繁对他下了蛊,却无从得知辰繁背后的他。
但即便如此,一旦辰繁也暴露,那就足以威胁到严长老,因为他不仅知道被他下蛊的所有人,而且也知道严长老亲自给他下蛊。
严长老意识到,辰繁现在成为了他身边的一个定时炸弹,他必须要有所行动。
接下来的几天里,辰繁执事仿佛从白帝楼中消失了一般。
他没有再出现在执事处,也没有人看到他执行任务,他的传音符也失去了回应,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辰繁的神秘失踪,在白帝楼内部引起了一些小范围的议论,但很快便被其他事务所掩盖。
严长老则神色如常,每日轮值处理事务,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当然,所有这一切,都早在江浅梦的预料之中。
……
……
一日清晨,江浅梦正在白帝楼的静室内闭关,那位灵药堂的管事突然秘密联系了她。
他的传音中带着不同寻常的急切:“少楼主,亦天玲和顾红衣她们,似乎有了新的动向。两人今日来灵药堂售卖丹药的时候,向我汇报了一个异常发现。”
“那位离火门弟子顾红衣在刚落幕的英杰会上名列前茅,如今已是白帝楼新晋外阁弟子,还接取了楼内发布的调查魔修任务。”
“她说自己在武陵城郊外一处隐秘的山洞中,发现了疑似筑基期魔修打斗的踪迹,现场灵气紊乱,显示其中一方似乎身受重伤。”
“鉴于情况紧急,加上对方是筑基期修士,所以她没有耽搁,立刻返回武陵城汇报,并将具体地点告知了在下,在下不知其用意,还望少楼主定夺。”
随后,那位管事将那处位于城郊隐秘山谷的具体位置,详细地告知了江浅梦。
“好!做得不错。”江浅梦语气平静。
她很快便联络了叶青儿,向她大致透露了新的线索,并约定在城郊汇合。
叶青儿闻言,心知事关重大,立刻召集了叶归尘和余袖舞,三人迅速赶往城郊。
武陵城外,江浅梦与叶青儿三人汇合后,四人按照地图上顾红衣提供的线索,向着一处人迹罕至的隐秘山谷深处疾驰而去。
山谷内林木幽深,人迹罕至,四人来到山谷尽头,赫然发现一个被茂密藤蔓掩盖的狭窄洞口。
江浅梦示意众人小心,随即率先迈步进入山洞。
当四人踏入山洞内,光线骤然昏暗下来,视线所及之处,只有斑驳的石壁和潮湿的泥土。
在洞穴深处,他们发现了一具伏倒在地的尸体,那尸体身着白帝楼执事服饰,正是失踪多日的辰繁。
他的死状极为凄惨,面目扭曲,胸腹间血肉模糊,仿佛被某种东西从内部活活啃噬殆尽,只剩下了一层空壳。
“这……这是怎么回事?”叶青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还未见过如此残忍诡异的死状。
江浅梦的神色却依旧平静,她只是冷冷地看着辰繁的尸体,仔细检查着尸体周围的痕迹。
她的目光一扫,便察觉到辰繁身上的储物袋已经被人取走,这表明凶手行事极其老练,不留下任何痕迹。
然而,就在辰繁尸体的旁边,一处岩石缝隙中,一枚不起眼的储物袋却被忽略了。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被一块碎石半遮半掩,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江浅梦使出了一道驱物术,将那储物袋轻轻取出,她神识一扫,储物袋中的物品尽数呈现在脑海中。
当看清其中内容时,江浅梦的碧蓝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储物袋里,赫然是大量未使用的“魔神蛊”,黑色的小瓶密密麻麻地摆放着,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除了魔神蛊外,储物袋底层还有几枚传音玉简,江浅梦随手取出一枚,注入神识,玉简中的文字便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那是关于这一批魔神蛊的详细记录,详细记载着这些魔神蛊流向和用途。
江浅梦的目光掠过这些记录,最终停留在了一份通信记录上,这是严长老与一位名叫“玄护法”的古神教元婴期护法间的通信记录。
“白帝楼已察觉到问题,渗透计划暂缓,清除掉不稳定因素,留下来继续打听『那件东西』的下落,事成之后教主必有重谢。”
这简短而冰冷的几行字,瞬间将所有谜团串联起来。
一切豁然开朗,辰繁的失踪,本质上是被严长老以清理门户的方式秘密处决。
而这个被留下的储物袋,便是亦天玲和顾红衣刻意留下的“证据”,用来引导她“发现”真相,将矛头指向严长老。
这很有可能是古神教内部权力斗争的冰山一角,或者是某种苦肉计,试图借刀杀人,一石多鸟。
“至于那件东西……”江浅梦的心中掠过一丝疑惑,看来古神教渗透的真正图谋,应该是为了从这里得到什么东西。
“或许,应该和倪府大堂里悬挂的那柄所谓的『通天灵宝仙剑』有关。”
江浅梦联想到前世的经历,心中暗道。
随后江浅梦将玉简收起,目光看向叶归尘,沉声道:“叶道友,那枚青刀门给你的魔神蛊,可还在身上?”
叶归尘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的药瓶,里面正躺着那枚漆黑的丹药。
江浅梦接过药瓶,轻轻放在地上,与从辰繁储物袋中取出的魔神蛊并列,进行对比。
只见两者形态、气息,分毫不差,乃是同源之物。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严长老再也无所遁形了……”
叶青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快意,在她看来,有了这确凿的证据,严长老的罪行便昭然若揭。
只需上报白帝楼,便能将其绳之以法。
然而,江浅梦却并未露出丝毫喜色。
她将辰繁的储物袋与那几枚玉简一并收起,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
“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她淡淡地说道。
叶青儿等人闻言,皆是一愣,不解地看向她。
江浅梦没有立刻解释,心中却在飞速盘算,这一切太过顺利,顺利得就像是有人精心布置好的剧本。
按理说,辰繁的储物袋被取走,说明暗害者心思缜密。
亦天玲和顾红衣恰好发现了线索,而这个藏匿的储物袋,又恰好被忽略,里面还存放着直指严长老的致命证据。
亦天玲作为隐藏身份的古神教圣女,为何要指使其手下出卖古神教安插在白帝楼的高层棋子?
这完全不合常理。
唯一的解释,便是古神教内部出现了权力倾轧。
她所代表的派系势力,正试图借江浅梦和白帝楼这把刀,削弱严长老所代表派系的势力。
若此刻将证据公之于众,固然能扳倒严长老,但自己也就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既然古神教内部出了矛盾,那就应该继续坐山观虎斗,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想到此处,江浅梦心中已有了决断。
她看向众人,声音冷静而清晰:“严长老的事情,我们暂且压下,不能直接捅出去。”
“为什么?”余袖舞忍不住问道,“证据确凿,难道还怕他不成?”
“不是怕他,而是我们要最大化收益。”江浅梦解释道。
“现在,我们要换一种方式。我们将以辰繁执事无故失踪,并被发现惨死野外为由,启动白帝楼的内部调查程序。”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阐述自己的计划:
“严长老身为白帝楼的轮值长老,对楼内执事的安全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调查一旦开始,他必然会被卷入其中。”
“届时,我们只需放出一些无关痛痒、但又足够可疑的线索,将调查的焦点引向他,就足以让他焦头烂额,陷入自证清白的泥潭之中。”
“这么做,虽然最终让他成功脱身,但在此期间,必然会被限制行动,无暇他顾。如此一来……”
江浅梦的目光转向叶青儿三人:“他对青刀门的庇护,自然也就失效了。这便是你们解决叶家恩怨的最好时机。”
众人听完江浅梦的计划,这才恍然大悟。
这个计划一环扣一环,既能暂时控制住严长老,为叶青儿三人向青刀门报仇创造机会,又不会过早地暴露自己的底牌,可谓一石二鸟。
“我明白了。”
叶青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多谢江姐姐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