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厂长眼看着时间紧，又叫了厂里一个叫小范的年轻工人一起去。
小范和岑景交替着开车，一天一夜才到了云城拿货的地方。
吃饭的时候，岑景一直盯着手机壁纸看，小范好奇地凑过来，发现是一个女人的背影，他已经结婚了，又怎么会不懂？
“女朋友啊？”听他咂巴着满是鸡油的嘴问，岑景把屏幕按灭，手机装回了口袋里，声音淡漠，“还不是。”
小范笑了笑，“那就是你在追求人家咯。”
“也不是。”岑景惜字如金，他年前剪的头发长长了，现在会遮住眉眼，低头的时候看不清他的眼神。
小范长得还可以，只是出社会出得早，说话做事有些粗俗，“小子，我跟你说，你这样的，想搞定女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睡了她，最好是睡服她。”
没听到后半句时，岑景还觉得无所谓，听到后半句，他只觉得他的话脏了自己的耳朵。
贺念双在他心里就像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莲花一样，男女之间那点龌龊事被小范这样赤裸裸地说出来，像是玷污了她一样。
他当然知道这样会绑住一个女人，但在男人相对于女人的优势上，他依然想要贺念双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而不是通过床上的手段征服她。
岑景主动往小范碗里夹了几块红烧肉，“听说云城的红烧肉最正宗，回了宁城就吃不到了，你多吃几块。”
他不想听小范再说话，只能这样堵住他话匣子一样的嘴。
小范胡吃海塞，还不忘记跟他说谢谢。
没吃几口，岑景就变得有些烦躁起来，起身走到外面去吹风。
他一直在等贺念双的电话和消息，他有些想贺念双了，想知道她在干什么，无聊的时候会不会也想他。
天上的月亮像一个大大圆圆的白玉盘，钩动着他的心飞到她身边去，于是他拨通了她的电话。
其实，他的内心是忐忑的，他怕她接，又怕她不接。
嘟嘟几声回音后，听筒里传来贺念双的声音，人声经过机械音加工后，远远没有她本人声音好听。
“喂？”贺念双看来电显示是岑景，但一直没人说话，以为手机信号不好，站在屋里举着手机走了一圈，“岑景，能听到我说话吗？”
岑景听到她的声音，心里泛起一阵暖意，酥酥麻麻的，“你快看窗外的月亮。”
贺念双往窗外瞥了一眼，山间夜里起了雾，月亮也是雾蒙蒙的，像近视眼看大路灯的感觉，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不过都在一个地方，月亮也是一样的，岑景的开场白真是生硬得像石头。
“看到了，”贺念双躺回床上，声音也懒洋洋的，“你打电话给我是不是因为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
“被你猜中了。”岑景没否认，他其实是想听听贺念双的声音。
贺念双把手机放在枕头旁边，翻了个身侧躺着，“那你怎么不说话？”
岑景忽然想抽烟，但又忘记自己似乎很久没买过烟了，“我不知道说什么，我想听你说。”
贺念双盯着房子上的木头，只觉得岑景也是个有意思的人，他觉得无聊打电话给她，结果又不知道说什么。
“那我说吧，不过我讲话比较无聊，你不想听可以挂了，”她眼珠子转了转，想起江云说快开学的事，“过几天好像要开学了，二姨让我转学去江云读的学校，你跟江云是校友吧？”
岑景低低地嗯了一声，“同班同学。”
贺念双有些困意上头，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软，“那你们老师会不会很凶，我学习成绩一般不会被罚站吧？”
岑景说：“不会。”
他在学校的时候也不怎么专注学习，一有空就想着打零工赚生活费，可能是天赋异禀，老师看到他的成绩也不计较他偶尔会逃课的事。
“那同学呢？大家会不会抱团在一起，很排斥转学生？”
岑景想了想，说：“不会。”
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大家都忙着提高成绩，估计不会有人注意到转学生。
岑景也不像太多人的目光落在贺念双身上。
还想听她说点什么，听筒那边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她竟然没挂电话就睡着了。
岑景笑了笑，靠近手机轻声说了一句，“晚安，贺念双。”
他退学的事情，岑才在上个学期末跟班主任蒋老师说过一次，蒋老师单独找他面谈，叫他回去再跟家长商量一下，等开学再决定要不要退学。
宁城是个十八线小县城，宁城三中又是一个普通中学，大家都需要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学生来打响名号，而岑景无疑就是那颗被老师看好的种子。
岑景没得选，这一次他要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所以他一定要赚到钱。
杨厂长跟云城这边的老板算是生意往来时认识的好朋友，两人常年忙于生意，久不见面，又留了两天才走。
走的时候，杨厂长抱着人家差点老泪纵横，那个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呀，老杨，别搞得这么伤感，有空常来云城玩啊，我做东，红烧肉管够。”
杨厂长锤了他一下，“也欢迎你随时来宁城找我玩。”
三个人上了车，开出园区，杨厂长还是红了眼睛，年纪一大，情绪也变得感性起来。
岑景递纸给他，“杨厂长，你要不要擦擦眼泪？”
杨厂长接过纸，教训道，“臭小子，看我笑话是吧。”
岑景只是笑而不语。
开车的小范倒是直白地笑了出来。
杨厂长也不饶他，气呼呼地说：“小范扣工资。”
小范这才讪讪闭上了嘴巴，家里婆娘前段时间还埋怨拿回来的钱没有以前多，厂子这几年营收不好，不被裁员保住饭碗都不错了。
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拍了一下嘴巴，“不笑了不笑了，下次来吃红烧肉还带我吧。”
杨厂长对小辈很怜爱，但还是故作深沉地说：“那就看你表现了。”
离别的伤感在拌嘴中变淡了，在服务区吃过饭后又重新上路，开车的人换成了岑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