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与花长老一战,我们的实力便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我已经达到五品中期,而她更快!
似乎是离恨烟的力量早已超过了晋升五品的要求,她在心境突破之后的实力提升,堪称不讲理:此时的她已经成为五品后期的高手,已经比部分长老都要强了。
但我们持续戒躁戒躁,每日早出晚归。
日子在枯燥的修炼与甜蜜的温存中悄然流逝,不知不觉,琅琊山的季节,已由初秋,转入了深秋,最终,迎来了我在离恨楼亲眼所见的第一场冬雪。
那一日的清晨,我推开房门,只觉得一股夹杂着雪花的、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整个离恨楼,都已被一夜的鹅毛大雪,妆点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琉璃般纯净的童话世界,那些平日里充满了诗情画意的亭台楼阁,此刻都复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飞檐翘角,琼楼玉宇,少了一丝情欲的痴缠,多了一分遗世独立的圣洁。
空气,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雪,吸走了所有的杂音,天地间,只剩下我们二人那轻柔的、温热的呼吸声。
“下雪了。”
离恨烟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回过头,然后,我的呼吸,在那一刻,彻底屏住了。
她没有再穿那身素雅的白裙、或是充满了杀伐之气的黛绿裙衫。
她换上了一套我从未见过的、红白相间的华美锦裙,那裙子的内衬与广袖,是如同初雪般洁白无瑕的软缎;而那外罩的褙子与裙摆,则是如同冬日红梅般、最炽热、
最纯粹的正红色,上面用银色的丝线,绣着一朵朵含苞待放的、姿态各异的寒梅。
她的发型,也比往日更显端庄。她将一半的长发,在脑后松松地挽成一个髻,用那支我们早已熟悉的、最简单的白玉簪子固定,另一半的青丝,则如黑色的瀑布般,顺滑地披在背后。那纯粹的”白”与”黑”,与她身上那袭刺眼的”红“,形成了最强烈的视觉冲击。她的脖颈间,戴着一串小小的、由红色珊瑚珠串成的链子,那一点嫣红,落在她洁白的锁骨上,如同雪地里滴落的一滴朱砂痣,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那张不施粉黛的清丽脸庞,在漫天飞雪与红白锦裙的映衬下,显得愈发肤如凝脂,眉如远山。
刺眼的红色,如同雪地里燃起的一团不灭的火焰,瞬间便将我整个的灵魂,都彻底点燃。
她看着我那副呆头呆脑的、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欲望的痴傻模样,那张本是清冷的脸上,”噗嗤”一声,绽放出了一个足以让整个寒冬都为之消融的、最灿烂、也最动人的笑容。
“呆子,”她走到我的面前,主动地拉起我那冰凉的手,塞进了她温暖的袖笼之中,”……陪我,去看看雪景,好吗?”
她拉着我,走入那片银白的世界。
她似乎真的变回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松开我的手,提着那红色的裙摆,如同一只快活的红色蝴蝶,在及膝深的积雪中,欢快地追逐着飘落的雪花。
我看着她那充满了勃勃生机的、绝美的背影,心中那份早已融入骨血的爱意与占有欲,再也无法抑制。
我发出一声充满了笑意的低吼,向着她那团在雪地里跳跃的火焰,追了上去。
“呀!”她发出一声娇俏的惊呼,提着裙摆,咯咯笑着向前跑去。
我们在这片只属于我们二人的、寂静的雪国里,开始了最原始、也最充满了情趣的追逐。
最终,在一棵傲然挺立于山谷之中的古老红梅树下,我将她那娇小的、温软的身体,狠狠地扑倒在地。
那棵红梅,也不知在这离恨楼中生长了多少岁月。
此刻,它那虬结的、如同墨龙般的枝干之上,正绽放着一朵朵殷红如血的、不畏严寒的花蕾。
点点嫣红,映衬着漫天飞雪,美得惊心动魄,便如我身下这位,同样一身红白,傲骨凌霜的绝代佳人。
“烟儿,”我看着眼前这片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的雪白天地,心中一动,”
你说……这像不像,我们还未曾书写过的……另一张”白纸”?”
她冰雪聪明,瞬间便明白了我的言外之意。她那张本就因为寒冷而微微泛红的娇媚脸庞上,飞上了两片更加动人的、充满了羞涩与期待的红霞。
“那……”她看着我,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在雪光的映衬下,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璀璨,”……夫君,想在这张白纸上,写下点什么呢?”
我没有再说话。
我只是俯下身,将她那娇小的、却又充满了惊人弹性的温软身体,拦腰抱起。
然后,我抱着她,缓缓地走入那片最松软、最干净的雪地之中,将她轻轻地,放在了一处由积雪堆成的、如同最柔软的云床般的雪堆之上。
她躺在那片洁白无瑕的雪地里,红白相间的锦裙,与那纯白的雪,形成了最强烈的、也最动人的视觉冲击。
我缓缓地俯下身,开始亲吻她。
我的唇,是滚烫的;而她的唇,因为寒冷,却带着一丝冰凉的、梅花般的清甜。
这冰与火的交融,瞬间便将我们二人心中那早已无比熟悉的欲望之火,再次点燃。
我们开始在这片雪地里,疯狂地纠缠、翻滚。
我褪去了她身上那繁复的锦裙,只留下一件洁白的、单薄的内衫,那冰冷的、松软的雪,成了我们最好的催情药。
我们的身体,是滚烫的;而那不断渗入我们衣衫缝隙的雪,却是冰冷的。
这极致的温差,让我们的每一寸肌肤,都变得无比的敏感。
她背对着我,以一个诱惑的姿态,将自己那浑圆挺翘的蜜桃臀,高高地翘起。
她双手撑在雪地里,那纯白的雪,将她那白玉般的手臂,衬托得愈发细腻。
我从她的身后,进入。
“啊……”她发出一声压抑的、混杂着冰冷刺激与滚烫贯穿的极致呻吟。冰冷的空气,与我们二人那紧密结合的、滚烫的所在,形成了最强烈的反差,每一次的撞击,都仿佛能激起一阵阵白色的、充满了爱欲气息的”热浪”。
然而,就在我们情到浓时,天却突然降下了更大的风雪。
鹅毛般的大雪,夹杂着呼啸的寒风,几乎要将我们二人那本就衣衫单薄的身体彻底冻僵。
“不行……太冷了……剑行……”她在我身下,剧烈地颤抖着,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哭腔。
我不再犹豫,一把将她那充满了惊人弹性的温软身体,拦腰抱起,用外袍将她紧紧裹住,一路向着我们那温暖的闺房狂奔而去。
回到房中,我们看着窗外那已然变成了暴风雪的骇人景象,心中都生出一丝后怕。
房间里,早已燃起了温暖的炭火,与窗外那冰天雪地的世界,形成了两个极端。
她哆哆嗦嗦地解开早已湿透的衣物,我也同样如此。
我们一同钻入了那温暖的、散发着兰花幽香的锦被之中,紧紧地相拥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去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我们看着窗外那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听着那呼啸的、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北风,一股前所未有的、名为”归属”与”心安”的暖流,缓缓地流遍了我们的四肢百骸。
“剑行……”她将头靠在我的胸膛上,声音轻柔,”……幸好,我们,有家。”
“是啊,”我将她拥得更紧,”幸好,我有你。”
我们没有再多言。但那未尽的、被风雪所打断的欲望,却在这温暖而又安全的”家”里,再次熊熊燃起。
这一次,不再有室外的狂野与激情,我们用最温柔的、也最缠绵的方式,完成了这场”寻梅”之旅的后半段。
事后,我们相拥回味。
我感慨万千,她则为这场独特的、充满了意境的欢爱,取名为——”踏雪寻梅”。
雪停了,阳光照在我们的小床上,暖得很。
被大师兄认可,在女孩堆厮混,又和花长老过招之后,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地融入了这座离恨楼,却不想,真正的最终考验,才刚刚到来。
那一日,师母冷月,将我独自一人,叫到了她的院中。
院内,只有我们二人,不见楼主身影。
“邵儿,”她看着我,那双温柔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你入楼已有数月,你的实力、你的品性,我与你师父都看在眼里。但想真正地得到我们毫无保留的认可,你还需,再过最后一关。”
她正式提出,将由她亲自下场,以又一组”三招”为限,来检验我的”器量“与”道心”。
我回想起接楼主三招时候的情境。
宗师能轻松碾死一个六品高手……为了不把我一招打死,楼主究竟费了多少力啊……
这次希望我别又被打得昏迷两天两夜。
院中,寒风萧瑟。
我独自一人,站在中央,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忐忑。
对面,是那如山般沉静的师母冷月,而烟儿,则也跟来了。
她远远地站在场边,那张总是挂着笑意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紧张。
“烟儿,”还未等我开口,师母那温和的声音,便先一步响起,语气却不容置疑,”今日,是我与邵儿之间的事。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许出手干涉。你若信他,便也该信我。”
离恨烟闻言,身形一滞,最终,只能担忧地,却又无比顺从地,点了点头。
师母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回我的身上。
第一招,我只试你的”力”。”师母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拿出你全部的本事,接下我这一招。”
她话音刚落,便轻描淡写地,向前踏出一步,一掌拍出。
那一掌,看似轻柔无力,甚至比寻常女子的推掌还要显得绵软。
但在我的眼中,那只白玉般的手掌,却仿佛化作了一张铺天盖地的、由整个冬日的天地之力所凝聚而成的无形巨网,将我所有的退路都彻底封死!
我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将体内那早已圆融如意的交泰真气,毫无保留地尽数灌注于”临渊”之上!
然后,我双手持剑,用尽我全身的力气,向着那座无形的巨网,狠狠地劈了上去!
“轰——!”
两股力量碰撞的瞬间,我预想中的刚猛冲击并未传来。反倒是从她的掌心,传来一股极其阴柔、却又带着一丝如同万千根牛毛细针同时刺入经脉般的”怪劲“!那股劲力,不伤我的兵器,不撼我的罡气,竟如同拥有生命一般,顺着我的剑身,钻入我的手臂,直冲我的五脏六腑!我感觉自己体内的真气,仿佛被一股外来的、更高级的力量所”污染”,变得滞涩、狂乱,几乎要反噬自身!
我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内力重锤狠狠地击中了胸口,向后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雪地里,喉头一甜,一大口鲜血,不受控制地狂喷而出!
我感觉自己的内脏仿佛都被那股怪劲给搅成了一团乱麻,剧痛无比!
我,竟连她最轻描淡写的一招,都接得如此狼狈!
就在我几乎要被那股侵入体内的异种真气彻底摧毁心脉的瞬间,我”听”到了烟儿那一声充满了惊恐与心疼的、无声的娇呼,如同最响亮的警钟,瞬间将我那即将溃散的意志重新唤醒!
我怒吼一声,强行催动丹田内那最本源的灵魂真气,如同烘炉般,将那股作祟的”怪劲”一点点地炼化、驱散!
“很好。”师母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你的”力”,已足够坚韧。但你的“道”,却还充满了破绽。看好了,这第二招,我便用你的“道”,来攻你。”
她话音刚落,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但我感觉到,自己周遭的空气,仿佛变成了一面无形的、光滑的镜子。
我不敢怠慢,便主动发起了攻击。
然而,就在我出剑的瞬间,我惊骇地发现,从对面那无形的”镜面”之中,竟也同样攻出了一道与我一模一样的”侠医”剑意!
更可怕的是,对方的剑意,比我自己的”更完美”,也……更”残忍”。
它将我剑招中所有慈悲的、救赎的”医”之一面,都无情地剔除,只留下了最纯粹的、最高效的、旨在”斩草除根”的”侠”之杀伐!
它在用我的招式,来嘲笑我内心的软弱!
我所有的变招,所有的后手,都仿佛被一个”全知的自己”所提前预判。
我就像是在与一个彻底舍弃了”医者仁心”的、最冷酷、也最强大的自己在战斗!
在这极致的压迫之下,我本能地向离恨烟”求助”,却发现那条清晰的”心灵热线”,第一次,失效了!
她能看到的,也只是我自己的剑招,她根本无法为我指出任何破绽!
我被自己那”完美的剑意”逼得节节败退,鲜血飞溅。
就在我即将被自己那最完美的杀招,洞穿咽喉的瞬间,一道充满了爱意与坚定的、只属于她的”声音”,如同最温暖的光,瞬间刺破了所有的黑暗,直接在我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剑行,我看不懂这剑,这不是你的剑。你的剑,是用来救人的!”
她的话,如同当头棒喝!
是啊……我为何要与这杀伐的幻象缠斗?
我为何要用我的”术”,去对抗一个由我的“道”所衍生的心魔?
我真正的“道”,从来就不是”战胜”,而是”守护”与”救赎”!
我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我放弃了所有抵抗,散去了全身的剑意,甚至松开了手中的”临渊”,在那致命的剑意即将刺穿我咽喉的瞬间,我张开双臂,竟像是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拥抱、去”度化”那个充满了杀戮的、可怜的”自己”!
那致命的剑意,在离我的咽喉不过半分之处,骤然停滞,随即,如青烟般,消散了。
我浑身冷汗地瘫软在地。
而师母冷月的声音,缓缓响起:“你现在的“道”,还很脆弱,充满了可以被利用的破绽。在你真正懂得”藏锋”与”守拙”之前,永远不要在你无法战胜的敌人面前,轻易地展露你的所有。这,便是我教你的第二课。”
我拄着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就在我以为,即将要迎接那最狂暴的、决定生死的第三招时。
师母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她伸出手,没有再攻击。她只是用那温柔的、如同母亲般的手,在我的头顶,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孩子,”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慈爱与欣慰,第三课是……即使在生死面前,也不要太过沉重。尽管相信吧。”
紧接着,她的身影一闪,又出现在了远处的场边。她同样伸出手,在自己那还处于震惊之中的、可爱女儿的头上,宠溺地,摸了摸。
又是一样的套路啊……
她看着自己女儿那依旧充满了后怕与担忧的眼神,缓缓地、用一种只有她们母女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烟儿,你刚才,是不是很想冲上去帮他?”
离恨烟的身形微微一颤,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真正的”守护”,并非是永远将他护在你的羽翼之下。”师母的目光,充满了慈爱与智慧,”而是要相信,即使你不在,他也能独自面对风雨。今日我让他见的,是他自己的”心魔”,那是你替不了的。你唯一能做的,便是像方才那样,站在他身后,相信他,唤醒他。这才是道侣之间,最深刻的”守护”。”
“因此,尽管相信吧。”
师母离开了。
我则在那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与通透感中,彻底地放松了下来,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黄昏。
我躺在自己那间早已熟悉的小屋床上,而离恨烟,则趴在我的床边,握着我的手,睡得正香。
想必,是她将我背了回来。
我果然有长进!
这次只昏了一天!
在我醒来之后,一个消息,如同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迅速地在离恨楼内,掀起了层层涟漪。
楼主将在三日之后,于正殿之前的演武广场,正式召开认徒大会,将我诗剑行列入宗谱。
这三日,离恨楼内并未出现我想象中的喧哗与喜庆。一切如常,弟子们依旧在各自的院落中修行、对练,山林间依旧是那般的清冷宁静。
然而,在这份不变的宁静之下,我又分明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郑重的暗流,每一个与我擦肩而过的同门,无论男女,其眼神,都比以往多了一丝真正的、
发自内心的认可与敬重。
大会当日,天色清朗,惠风和畅。
正殿之前的巨大广场之上,没有张灯结彩,没有琼浆玉液,只有离恨楼内所有的弟子,身着统一的青色劲装,按照地位之分,长幼之序,分列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静静地肃立着。
广场之上,鸦雀无声,只有山风吹过林间的呜咽声,与远处瀑布传来的”轰鸣”声,就连平日里最为活泼的小蝶,此刻也收起了所有的嬉笑,一脸严肃地站在姐妹们的队列之中。
我身着崭新的、象征着亲传弟子的红白礼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上了那通往正殿的高台。
那一刻,我沐浴在数百道充满了复杂意味的目光之中,心中那份属于”外来者”的最后壁垒,也终于,轰然倒塌。
楼主鲁聃与师母冷月,早已身着朴素却又威严的宗主礼服,端坐于高台之上的主位。
鲁聃的脸上,没有笑意,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庄重。他缓缓起身,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广场:
“今日,召集尔等,只为一事。”
“我身后此子,名曰李邵,自称”诗剑行”。其来历,并非坏处;其心性,我已亲验;其天赋,当代难遇;其与烟儿之情,我亦认可。”
“现在,我以离恨楼第九代楼主之名,正式将其收为我的亲传弟子,列入宗谱。尔等,日后当以师兄弟之礼待之,不得有丝毫的懈怠与不敬!”
他的话,言简意赅,却又重于泰山。
说罢,他从身旁的侍女手中,接过了一个由紫檀木打造的托盘。
托盘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枚代表着离恨楼”亲传弟子”身份的、温润的暖雪玉佩。
“诗剑行,”他看着我,声音洪亮,”上前听封!”
我心中激荡,正欲上前。
可就在这时,一道苍老,却又无比威严的反对之声,如同一道惊雷,骤然在所有人的耳边,轰然炸响!
“——且慢!”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了声音的来源之处。
只见在那长老席的最首位,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身形却依旧挺拔如松的老者,缓缓地,站起了身。
是魏长老。
他一站起身,整个广场那本是庄严肃穆的氛围,瞬间便降至了冰点。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楼主鲁聃那本是平静的脸庞,瞬间凝固。
他那双如同深渊般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帝王般的怒意,但随即又被一种更深沉的、充满了无奈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而一旁的师母冷月,更是紧紧地锁住了眉头,她看着台下的离恨烟,那双温柔的眼眸中,写满了担忧与心疼。
师母曾经告诉过我,这魏长老是离恨楼内如今资历最老的人,甚至,是比楼主与师母还要年长的长辈。
即便鲁聃是楼主,但在”礼法”与”门规”面前,他也绝不能,用自己的权力,去强行压制这位德高望重的宗门元老。
“楼主,”魏长老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老夫,有异议。”
他当着全楼弟子的面,慷慨陈词,指出我”来历不明”、”修炼方式过于激进”、”恐为宗门引来祸端”等一条条无法辩驳的”硬伤”。
“我离恨楼,立派千余年,从未有过如此草率的收徒先例!此子虽天资不凡,但其心性、其来历,都尚未得到真正的考验!若今日,就这么轻易地将他列入宗谱,传为亲传弟子,若是未来酿成大错,敢问楼主,日后,又该如何向我离恨楼的列代先贤交代?!”
他的话,句句诛心,掷地有声。
整个广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几乎无法破解的僵局,魏长老终于提出了他的最终条件。
“老夫可以同意他入门。但他必须与离恨烟一同,堂堂正正地,与老夫一战。若能不败,老夫便再无二话!”
冬季的寒风夹着他的话语,呼啸在每个人耳边。
整个认徒大会,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与离恨烟的身上,那目光里,有担忧,有同情,有好奇,甚至还有极少数的幸灾乐祸。
高台之上,楼主鲁聃那张本是充满了无奈的脸上,此刻缓缓地恢复了属于一代宗主的平静。他看着魏长老,声音沉稳,不带丝毫波澜。
“可。”他只说了一个字。
随即,他将那锐利的目光,投向了我们。
“烟儿,邵儿,你们二人,可敢应战?”
我与离恨烟,遥遥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那早已被冰冷的怒意所彻底占据的眼眸之中,看到了那不容置疑的答案。
我走下了高台。
台下我这位早已与我同生共死的爱人,正和我死死对视。
她今日,也同样换上了一身象征着”亲传弟子”的红白礼服,那礼服,内衬是如同天山之雪般、一尘不染的纯白,而那宽大的外袍,则是如同最炽热的、燃烧的火焰般的正红色。
红与白,两种最极致的颜色,在她的身上,却形成了一种充满了矛盾、却又无比和谐的惊心动魄的美感。
她的腰间,束着一条金色的、绣有繁复云纹的腰带,更衬得她身姿挺拔,英气逼人。
她就像一位即将踏上战场的、圣洁的女神,又像一位准备为爱人献出一切的、决绝的新娘。
“弟子,”离恨烟看着我,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任,”
……愿与我的道侣,同进共退!”
我终于下台,伴着离恨烟,对着魏长老,恭敬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抱拳行礼。
魏长老缓缓地走下长老席,一步一步地,来到了广场的中央。
他每向前踏出一步,他身上那股属于六品”归真”大圆满的、返璞归真的恐怖气势,便强盛一分。
当他最终在我们面前十步开外站定时,更是威严无比。
他就是山,他就是石,他就是离恨楼那数百年都未曾动摇过的、最古老的”
规矩”。
“老夫修习”磐石心法”七十余载,一生只练一招。”他看着我们,那双浑浊的眼眸中,闪烁着洞察一切的精光,”老夫也知你二人功法奇特,擅长合击。
今日,你们便用出你们最强的本事。而老夫,只出一掌。”
他顿了顿,那苍老的声音,如同寒冬的北风,冰冷而又残酷。
“……也请你们放心。老夫,绝不会像楼主那般,心慈手软,对你们有丝毫的放水。你们若不全力接招,一定会即刻重伤!”
我们二人心中皆是一凛。
但我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那早已超越了生死的决绝。
“请长老,出招!”我们异口同声地喝道。
魏长老没有再多言。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他那只早已布满了老人斑的、干枯的右手。然后,对着我们,平平无奇地,一掌拍出。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空白。
我感觉,向我们压来的,不再是一只手掌。
那是天!
是那倾倒而下的、无边无际的、不容任何低阶修炼者反抗的、厚重的天!
我们已经避无可避!
“白鹤亮翅!”离恨烟那充满了决绝的娇喝声,在我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我瞬间心领神会!我不再后退,反而单脚立地,稳如泰山,将手中的”临渊“古剑横于胸前,成为了一个稳固的”轴心”。而烟儿,则借力一跃,如一只轻盈的蝴蝶,将自己那完美的身体,与我紧紧地贴合在一起,手中的离恨伞在我头顶急速旋转,如同一面不可摧毁的盾牌!
我们二人,在那毁天灭地的掌力即将到来的前一刻,化作了一个首尾相连、
阴阳相济的完美整体!
“轰——!”
那看似缓慢的掌力,与我们二人合力形成的”双人堡垒”,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如同洪钟大吕般的沉闷嗡鸣!
我与烟儿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我只觉得,自己那如同磐石般的下盘,几乎要被那无可匹敌的巨力,给连根拔起!
而烟儿那张本是充满了自信的娇媚脸庞,也在瞬间,变得一片煞白!
我们撑住了……但,也仅仅只是撑住了!
那股山岳般的掌力,依旧在源源不断地,向我们压来!
我们的护体罡气,在那返璞归真的掌力之下,如同最脆弱的蛋壳,寸寸龟裂!
不行!要撑不住了!
我知道,最多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我们二人那看似完美的防御,便会被彻底地、无情地撕碎!
然后,我们便会如同两只被巨石碾过的蝼蚁,当场筋骨寸断,爆体而亡!
也正是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我与离恨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都做出了一个完全相同的、超越了所有战术的本能选择!
我看到她那双本是充满了决绝的清澈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对我最深刻的、也最不舍的爱意!
然后,她竟放弃了维持那旋转的离恨伞,竟想用她那娇小的、柔弱的身体,来为我,挡下那致命的最后一击!
而我,也在看到她眼神的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一股撕心裂肺的、如同要将我灵魂都彻底撕裂的恐惧,瞬间将我吞噬!
妈的!绝不能!
我怎能让你死在我的面前!
我也同样放弃了所有的防御,松开了手中的剑,张开双臂,试图用我这同样脆弱的、充满了破绽的身体,去将她,将我这世间唯一的珍宝,紧紧地拥入怀中!
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我们以一个极其悲壮、也极其动人的姿态,紧紧地交缠、相拥在了一起,共同面对那必死的一击。
然而,那预想中的、足以将我们二人碾成齑粉的死亡,却迟迟没有到来。
我们缓缓地睁开眼。只见魏长老那只干枯的、充满了毁灭性力量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我们的面前,离我们的额头,不过半分。
他那张本是充满了威严与肃杀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动容。
他怔怔地看着我们二人这副,早已将生死置之外,只愿为对方去死的、充满了”愚蠢”的、却又无比纯粹的模样。
那浑浊的眼眸,仿佛穿透了时光,让他想起了他的挚友,也是他一生的”论道之敌”——另一名实力不弱于他的传功长老,那个将”有情大道”走得比任何人都更激进、也更彻底的,疯子。
他是一名唤作苏媚儿的,修习离恨楼”慈悲天”治愈术的弟子之良师。
他想起了,挚友是如何拉着自己,意气风发地指着那个正在用”慈悲天”治愈术,为一只受伤的灵鸟疗伤的、善良的苏媚儿。
“魏磐,你看!”挚友那张总是充满了狂热与理想主义的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得意,”这便是我“道”的证明!媚儿她,正因为找到了自己的道侣,正因为心中充满了”爱”,她的”慈悲天”,才终于突破了瓶颈,达到了足以”生死人、肉白骨”的无上境界!这,才是我们离恨楼的未来!”
魏长老想起了自己当时的回答:“哼,妇人之仁。为情所困,迟早会成为她武道上的最大破绽。”
然而,挚友只是大笑着,不以为然。
最终,挚友最得意的弟子——那个为了追随自己的道侣,毅然决然地离开宗门的苏媚儿,在十七年前离奇失踪;他自己也心力憔悴,不久寿元竭尽而亡。
那场悲剧,在他心中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记:不受约束的”情”,是通往毁灭的”毒”。
因此,他变本加厉,将自己的余生都化作了离恨楼最严苛“规矩”的守护者。
可眼前这一幕,却将他坚守了一生的信条,彻底击碎!他看到的,不再是自私的占有,而是无私的奉献!不再是导致背叛的”私欲”,而是足以托付生死的“大爱”!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他那早已古井无波的“磐石”道心,在接触到那充满了“和谐”与”生机”的交泰真气时,竟感受到了一丝他自己的武道早已失去的、名为”变化”的可能性!他那坚不可摧的“磐石”,并非是被”击碎”了,而是被一股充满了生命力的、如春藤般的柔韧力量,给”盘绕”、”包裹”、甚至“侵入”了!
他在这股力量中,竟看到了突破自身瓶颈、问鼎七品”化境”的希望!
高台之上的师母冷月,敏锐地”感受”到了这一丝变化。她看到,魏长老身上那股持续了数十年的、如同万古磐石般坚不可摧的、充满了”暮气”与”固执“的气息,在那一瞬间,竟”咔嚓”一声,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内在的”裂痕”!
她默默看了一眼鲁聃。
这位离恨楼的楼主早已准备好,要在最后一刻施展宗师之威——“领域”了。
他缓缓松开已暗结法印的手指。
另一边,魏长老缓缓地、缓缓地,收回了那足以决定我们生死的手掌。
他看着我们,那双本是浑浊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缓缓地浮现出了一抹,充满了复杂的、既是欣慰,又是释然,更有一丝……
自嘲的笑意。
“罢了……”他轻叹一口气,那声音里,再无一丝一毫的敌意,只有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充满了感慨的温和,”……老夫,输了。”
“老夫守了一辈子的“规矩”,是怕当年的悲剧,再次上演。可今日,老夫似乎觉得,你们绝不会重蹈覆辙。”
“老夫的“磐石”之道,看来已经要走到尽头了啊……”
他转过身,对着高台之上的楼主鲁聃,郑重地,抱拳行礼。
“楼主!老夫,同意了。”
说完,他便不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缓缓地,走回了长老席,重新坐下,闭上了眼睛。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决,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幻梦。
从这一刻起,我与烟儿才算是真正地,征服了这座离恨楼,最后的、也是最坚固的门槛。
几点冬雪悄然飘过,缀在她的青丝之上,给我们得以继续的冬日恋歌,献上最美的头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