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酒吧的氛围被烘托得格外热烈，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花钱找乐子买醉的地方，在极致的热闹背后，都难以掩饰那股一年快要到头了的寂寥感。
林雨独自坐在吧台边，晃着方口杯里的冰块，黑色流理台上的手机里那个气质张扬跋扈，眉眼间却透着隐隐厌世抑郁的女孩不停刺激着她的神经，喘了口气将酒杯利落地往前一推，“Red Magic ”
鲜红如毒液，泛着气泡落入杯中，点上一颗红樱桃，林雨愣愣地用手撑着后颈，望着杯中自己扭曲变形的五官。
这时从晃动的舞池里浮出一个妆容妖冶的女人，从背后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冲侍者道“跟她一样的”
“怎么不去玩？”顺着林雨的视线扫了眼被当做屏保的男孩，嬉笑道“怎么？还对你家宝贝念念不忘？”
林雨愤恨地推开她的手，将手机倒扣在桌上“别跟我提那个贱人”
“怎么了嘛，当初就告诫过你，这孩子最爱翻脸不认人，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风评不好，你偏不听，非要一头栽进去，现在好了吧”
林雨冷笑一声“你等着，他这样总要惹上个狠的！早晚有一天得暴尸街头”
“好好好，可咱们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不是？犯不着”
爆炸般的音乐此时突然熄火，毫无预兆地转化为悠扬暧昧的复古风格，低哑的女中音缓缓流淌进整个舞池，所以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就像被水托浮住，浑身软绵绵的发酥。
林雨听着耳边到处都是啧啧响亮的亲吻声，还没来得及落寞，腰突然被人从背后一把握住，她倏忽之间瞪大双眼，心尖被骚刮得震颤不已。
可遇不可求的艳遇来得如此之快，快到令她措不及防。
还不知道对方长得合不合胃口，于是先压下激动，收拾成一副冷漠的面孔回过头，却在看清对方后一下愣住了。
林雨自认为不是同性恋，可是看到对方的模样，她第一次怀疑自己的性取向。
灰色高定衬衫的纽扣懒散地松了两颗，露出纤长洁白的脖颈沐浴在酒红色的光线里，黑漆漆的眼珠牢牢盯住自己，像盯着猎物的野生猛兽般贪婪而执着。
“一个人吗”林雨望着她的银框眼镜点了点头。
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见过无数戴着眼镜的女人，
不是书卷气的知性，就是书呆气的平庸，而眼前这个人周身却散发着凛冽的禁欲气息，让人想要撕开她的衣服绑在床头，摘下她的眼镜，看她皱起眉露出迷茫困惑的表情；林雨第一次觉得，“斯文败类”这个词用在一个同性身上竟毫不违和突兀，虽然危险，却极具迷惑性。
上天果然是公平的，剥夺了就立马如此迅速地赐予。
“有没有兴趣和我单独出去喝一杯”
听到这话林雨立马知趣地反抱住对方的腰，手感紧致一看就是在长年健身。
“也许跟女生来一次一夜情也不错。”林雨心里想着，语气开始轻浮暧昧起来
“去哪？”
还以为箫言会挑逗性地凑到耳边，没想到对方是直接提着自己拉到身上，极具侵略性地俯下头压过去，手却包住她的背，林雨感到被冒犯到的不安感，可心脏跳得飞快，冲得她脑子眩晕，她莫名地不停暗示自己，逃不掉了。
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逃什么。
“你猜猜看”
你猜我会带你去哪？去哪才能悄无声息地结束你这条彷徨不安，没有归途的生命。
车子安静地停在昏黄的路灯下，四周寂静漆黑，昏暗的车厢内只听到紊乱紧张的呼吸声。
林雨一路上手已经急不可耐地将萧言的衬衫从裤子边缘拽出来，手撩开滑凉的布料伸出去刚一碰到细致温热的肌理，对方就马上因为手指的冰寒而弹了一下。
林雨从副驾侧过身，下巴靠在萧言的肩膀上，顺着腹部的线条来来回回地抚摸，另一只手攀上她的眼镜，笑道“你说，把它摘掉，你还看得到我吗”
一道道光影从萧言脸上掠过，她不断绕着路，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你不好奇我是谁，就敢跟着我走，不害怕吗”
林雨嗤笑了一声“都是女的我怕什么？还有我第一次和女生做这种事，等下你可要轻点”
萧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样吗”随后侧脸望了林雨一眼“你就不怕遇上变态杀人犯吗”
“难道你是？”林雨根本没当回事，贴得更近后挑逗地凑到她耳边，虚声道“你长得这么好看，被你杀了我也愿意”
于是车子就刹在了这条寂静的道路上，萧言偏了下头刚透过挡风玻璃确认了一眼监控盲区，林雨就已经横跨在她身上，双手小心翼翼地挪掉她的眼镜，果然看见萧言因为不适应而微微眯起双眼。
“你喜欢我什么？”
照常在这种时候调情，林雨风衣挂在臂弯上，浑身被情潮和暖气烘得大汗淋漓，她发现了每次凑上去和萧言接吻她都会下意识不动声色躲避开，就像在守着什么底线似的，她越是这样欲望中夹杂着纯情，林雨就越是想要挑逗她，“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挑中了我？”
萧言当然不会回答她，只是靠在椅座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林雨四周打量了一眼，意乱情迷下还不忘发现“你这车跟我同一款，怎么连布置的都一样”
没想到萧言这次一下抽回手，微笑地看着她，“那你能告诉我，这么多人，你为什么偏偏挑中顾澄吗”
所有的热血瞬间从大脑褪去，林雨愣了两秒，意识到什么似的突然垮下脸，阴阳怪气道“你认识顾澄？你是他什么人”
还没等萧言回答，林雨尖酸道“怎么？你也被那个小贱人甩了？你可别告诉我，你过来勾引我是为了打听他的下落吧？”见萧言不说话，林雨还以为她是默认了，于是愤怒地拔高音量道“我和他早就分了！我劝你也别傻了，那种小贱人根本不值得你这么执着”
空气沉默了两秒，萧言的额角渐渐浮现出一条青筋，她冷声道
“下去”
“什么？！”
萧言一把拽开她利落地下车，绕到后面单手打开后备箱提出从私人猎场带下来的双管霰弹枪拎在手里，回到车上时，林雨正在穿自己的衣服，看着萧言坐进主驾，打开折叠的膛室，专注地退壳装弹，苍白的手指滑过刻有精致花纹的机匣，动作一气呵成，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漆黑的枪口就已经对准了她。
林雨瞪大了眼睛，心脏超负荷运转着，完全状况之外地问道“你这是……真枪吗”
萧言微微偏了偏头“你可以试试”
“你要做什么”林雨这才反应过来情况不对劲，嘴里说着话手已经在背后去抠副驾驶的车门开关，然而发现早就已经被萧言锁上了，她绝望而又恐惧地缩在门上，惶恐不安地吞咽着口水，瞪大双眼道“为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是要钱吗？我有，我现在就可以把卡给你”
“把副驾的抽屉打开”萧言抬了下枪口“现在”
“不要！”林雨下意识抱了下脑袋，飞速将抽屉打开，却看见里面静静躺着瓶安眠药，一支钢笔以及它夹着的雪白纸张。
“给你两个选择”萧言扶着枪托，温和地望着她，语气就像在贴心地询问“是要果汁还是咖啡”
“自己写遗书自杀还是我开枪”
萧言害怕她太紧张而为她冷静地分析利弊道“你最好考虑清楚，那么多人看着你跟我走，我不可能会让一具带着枪眼的尸体给我找麻烦，你想留全尸吗？”
林雨愣愣地看着萧言，看着刚刚还和她温存的艳遇如今这么冷静地商量着要杀她，神经恍惚地感觉自己的脖子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而喘不过气来。
“一定……你一定，要杀我吗？”林雨面无人色，浑身软成一滩烂泥靠在那，内心祈求着哪怕能有一个人路过都好，哪怕不救她，哪怕只是目击到都好，这样她都不会如此无助。
“我能问，为什么吗”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林雨此时已经完全不能思考，于是她缓缓摇了摇头。
“这就是原因”
这个地方，这个让萧言这辈子都不会忘的地方，当事人却完全不记得，世事就是如此可笑。
他们接吻，调情，车震，一刀刀捅得萧言浑身发抖，然而当事人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过，谁知道还有她这么个人？林雨不知道，顾澄好像也忘了。
“砰——！！”
“啊——！！！”林雨尖叫着抱住脑袋一下钻到车座底下，声音撕裂在这个狭窄的车厢里“我不要死！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为什么啊！？为什么！我有什么错！我不要死！我不要！”
窗外的烟花炸裂在远方的天空，将萧言的五官映衬得忽明忽暗，车窗斑斓的颜色折射进她的瞳孔，着迷地盯着枪下猎物临死前绝望挣扎的眼神，淡然道“你没错，错的是杀人的那个，是我”萧言垂下眼睫，“抱歉，是我的错，是我想让你死，麻烦你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