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月开门,取过行囊,彩蝶仍伫足门前。
“嗯?”
彩蝶纳闷:“公子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叫人好等。”
“嗯⋯⋯在城里随意逛逛。”
彩蝶圆颊鼓起,双手环胸,本是丰腴的身姿,因手臂托起,让双峰更加饱满,扭头道:“因这事,绿竹姐姐被院长责罚一顿呢!”
语落无回,彩蝶斜看潇月,发现他正瞧着自己的胸脯,顿时一缩,但随即又挺胸上前:“公子喜欢彩蝶?”
“被罚什么?”潇月转头望向后院。
“哼。”彩蝶绕着潇月一圈,红袖飘扬,紫裙晃荡:“公子是色胚,既然如此,那日后每回出院,便唤彩蝶陪你吧!”
“呃⋯⋯”潇月皱眉:“被罚什么?”
“哼!偏不说。”彩蝶在潇月身前站定:“大色胚!”
“莫乱语。”
“切!”彩蝶摇晃胸前硕果:“看啊!怎又不看了?”
潇月微恼:“明日去倾城满园。”
彩蝶嘟嘴跺脚,双手握拳:“流氓、色胚、浪荡子,彩蝶不陪你啦!”
潇月看着她飞也似的奔跑离去,摇头转身,回房正欲关门时,一手突然挡住。
竟是彩蝶复返,只见她满脸通红:“差点上当,别以为这样就能甩掉彩蝶,明儿我换了衣裳,跟你逛一逛那破园子。”
“行。”
语毕,又气冲冲离去。
潇月关门,解下腰袋,盘坐床榻,炼气疗伤。
气走经脉,窍穴生辉,同时,潇月心里不免暗暗埋怨乙两,此行竟要他佯装贪财好色之举,唉⋯⋯待彩蝶跟去了倾城满园,怕是整个朱雀院,都要知晓江某是色欲薰心之徒了。
夜无事,金丹稍复。
潇月起早,趁无人,院里静谧无声,悄悄离寝出房,不想才刚出院,便见着彩蝶蹲在路旁,一身男装,拖腮瞌睡。
彩蝶点头,猛然惊醒,抬首瞧见甫踏出门的潇月,跳起身:“被我抓着啦!色胚。”
“嘘⋯⋯”潇月竖手于唇。
“色胚、大色胚、无赖色胚!”次次提声。
潇月无奈,转身离去。
彩蝶追上,环绕碎念。
清晨露凝珠,朝阳洒暖意。
两人至早点喝豆米浆,再绕至菜场寻瓜买果,天冷蔬果少,红苹、柑橘、石榴各买些,潇月又选了几颗光亮番茄,边走边咬,彩蝶见状,也挑了柑橘一同吃食。
他们又去佛寺道观礼拜,再去银庄兑些钱财,如此东走西绕,过街访店,漫步巷弄,彩蝶边走边拨着橘皮,低头吐籽于手心。
“色胚等等要去哪?”
“⋯⋯”
“问你话呢!”彩蝶抬头,却不见潇月身影,她猛然前窜,冲出巷口,左右张望,仍不见人。
“混帐!”一口将剩余柑瓣塞入嘴,瞧了瞧方位,便朝丹凤街大步跑去。
待彩蝶跑远,潇月竟从窄巷走出,方才他双脚撑在巷里上方的两壁之间,低头看着彩蝶在下方慌张模样,如此总算甩掉这只花蝴蝶。
潇月一步数丈,穿过人潮逐渐增多的街道,趁着众多店家巳时营业之际,闪身再入聚宝坊。
另一头的彩蝶,则被挡在倾城满园之外,即便她换了男装,裹了束胸,但怎能瞒过经验老到的园外侍卫,就连街上揽客的莺燕,看到彩蝶装扮,其实心里也都明白得很。
“让我进去!”彩蝶将手中橘籽尽数扔在侍卫脸上,气得跳脚。
侍卫无动于衷。
“好,很好!”彩蝶竖指点着眼前不讲人情的三五位侍卫:“本姑⋯⋯本公子就在这里等着!那谁谁谁,最好赶紧给我去传话,告诉苏公子,若不赶紧出来,他家娘子就要来提人啦!”
其中一位领班见状,宽言安抚,转头对侍卫吩咐几句,又好声好气给彩蝶顺毛。
临淄城里风云涌,各方人马自安排。
潇月花钱学着牌技,彩蝶不得其门而入,承志率众进皇城面圣,姜老在城墙上舞枪,院长婆婆批阅着看不完的文书,绿竹守着城门,眺望北方。
往北,越过大漠,千里外,解忧阁,乙两在墨蠹殿与戊九汇整卷宗,查看阁主与居士动态,一旁凌风,查缺补漏,隔壁的左宫寝,常儿孤身摸腹,临窗南望。
丙五又在替乙两磨剑,边磨边唠叨,至于丁三,则在阁外山后,皱眉看着潇月布下的疑阵,火势遇寒风,更旺。
再北,渡过云泽,数百里,晴雨峰,昊雨背着重伤的苗二逃离追杀,袖中祭出一张土灵符,土泥成墙,阻挡众匪,稍远的云雨宫,清水携徒访仙,拜别清衣。
云霄跟随清水离宫,此行欲至丹鼎阁,求丹延寿再进一门,而云峰留宫,一人扫着门廊,圆脸淌汗,遇客便作揖。
向北,横越国境,万里远,天刀门,阁主豪气举杯与魁首畅谈对饮,酒空而拔身横剑举刀,剑气纵横,狮王胆寒,刀芒现镇妖关,万兽潮拦腰断,边军冲锋。
狮王为百年大妖,境同金丹大仙,此役率军六万,号称十万,冲击北楚边关,本想对阵魁首,遣妖将偷袭,不想竟被横空飞来木剑挡下,一时间,尽失威风。
天下纷攘千变化,回头续看下棋人。
聚宝坊后院,依然是书阁。
潇月才刚踏入前坊,后院几人已密谈许久。
“天刀门没消息。”陈先生捧碗,喝着热豆浆,里头还有蛋花碎葱:“不过倒是有线报,金丹之迹,离阁出泽,现身于漠北。”
“忽北忽南,莫非之前访北是虚张声势?”坊主看着手中文卷。
“不用管。”陈先生用汤匙搅碎蛋液:“网早就都撒了,就等他们撞进来。”
“也是。”坊主放下文卷:“近期可有什么事?”
整理满柜文案的青年士子,闻言起身拱手:“赤嵩派掌门的关门之徒,今日率众进成面圣。”
“嗯。”坊主淡淡回应。
陈先生放下碗道:“王承志,五岁被带上嵩山,入了门,光阴十载,不练剑,不习武,不感悟天地灵气,只观风云听雨声,只扫落叶理杂务。忽有一日,观掌门剑分晨霞白云墙,沉醉其中,不自觉挥舞扫帚,一招,便跨越两门。”
“有元婴之资。”坊主缓缓点头。
“志学之龄,童心犹在。”陈先生眯眼:“入了世俗染缸,破其赤心,便泯然众人。”
“好⋯⋯书柏还有吗?”坊主再问。
“青龙府逮捕了妖蟒,镇压于海口。”唤为书柏的士子再报。
“嗯。”
陈先生捧碗:“此举布置了两载,青蟒府派了一位大仙,三位小仙,才将即将化龙的大妖给镇住,用那通天宝塔锁住身躯,毕竟此妖杀不死,斩不灭,只能如此压着。”
“总算还海口一个清净。”坊主松口气,抬眼望向书柏。
“伪齐好似遭魔族侵扰⋯⋯还有,北楚大将军貌似已不能理事⋯⋯”
“喔?”陈先生放下碗:“聚仙楼可有动作?”
“没消息。”
“嗯。”陈先生拍拍肚子:“伪齐年年骚扰南境,阳谋使不出,只能阴招不断,从文宣、从歌谣、从戏曲来动摇人心,但只要法鼓佛音仍坐镇南方,各种阴谋便如雪遇阳,消融无形。”
陈先生取过书柏递上的文卷:“魔族蠢蠢欲动?魔尊不出世,人间老祖犹在,那便是魑魅魍魉,不足为虑,至于那北楚⋯⋯聚仙楼楼主仍在,那不管龙椅上是谁,掌权者换谁,都无关紧要。”
书柏清嗓:“星痕剑遭老祖一拳降伏,目前客座于朱雀院。”
“喔?”坊主挑眉。
“嘿嘿。”陈先生难得展颜:“苏孤霜,三十余入门,百岁筑基,本游历于东海,初冬入北境,沿途斩马匪进都城,一路顺遂,小看天下英雄,才被老祖揍入朱雀,乃贪财好色之徒,昨日还送了千两在前坊牌桌上。”
坊主淡淡一笑:“嗯,没了?”
“已无事。”书柏颔首。
“陈先生。”坊主起身,抓起桌上热碗,轻敲了先生的碗。
“是。”
“岁末年终之际,万谢先生如此辛劳,之后无事,便回乡过节吧。”坊主真情流露。
陈先生随之站起,挺着圆肚,捧碗:“不说那些虚的,什么鞠躬尽瘁云云,都是陈腔滥调,只说一句⋯⋯”
“万事,有我。”
四字千金重,坊主动容,推碗,让那朝晨早点豆浆,饮出烈酒之豪。
坊主放声大笑,饮罢,携先生手,以金丹之躯,迈动双脚,亲送至城外三十余里。
方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