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窈坐在车里,一路都红着脸,像蒸熟了的小桃子。
车窗外掠过的街景模糊成一片,她满脑子都是方才在更衣室里的情形。
身体被他抱过,抚过,摸过的地方还在发烫,而那一颗颗扣子是他亲手一颗颗扣上的……
纪斯淮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安静地坐在她身边,只是喉咙偶尔动一下,声音有些哑。
他送她去了百货上层,又挑了许多东西:首饰、丝巾、皮靴、丝绒披肩,甚至还有专门裁剪的小礼服。
“太贵了……”她小声地说。那些标价牌上的数字,够乡下人家吃半年的白米。
纪斯淮正让店员包起一条珊瑚项链,闻言侧过头来:“只有它们配得上你。”
后来下了楼,正经过一个糖贩摊前。
棉花糖的香气黏腻腻地飘过来,云窈不自觉地放慢脚步,目光黏在糖贩手中的竹签上。
雪白的糖丝正在空中飞舞,渐渐聚成一只胖乎乎的兔子。
纪斯淮收回脚步,淡声道:“想吃?”
她耳根一红,点了点头。
那糖贩极有巧思,用白糖绕出一只团团的兔子,糖须绕成耳朵,两颗小红豆做眼,托在竹签上像是活物一般。
云窈接过来,笑得眼睛都弯了:“……真可爱。”
她低头咬了一口,唇边粘了糖丝,舌尖一点点卷进去。
纪斯淮瞥她一眼,只觉得喉头发紧。
那东西,软,白,湿,黏,咬下去还会塌。
就像……
他别开眼,声线压得低哑:“……别在外头吃,车上有热水。”
车子驶进白府门口时,日头已微微落下去。
纪斯淮送她到门前,一言不发地替她拎下袋子。
她咬了咬唇,脸红得几乎快烧起来,像是下了极大勇气。
“斯淮哥哥……”她小声唤了他一声。
纪斯淮替她将纸袋递过来,那袋子沉,里面是他一件件为她挑选的衣裳、饰物与糖罐,还有那只未吃完的兔子棉花糖,被她小心包在绸纸里。
她接过来,却没立刻下车。
他也没催,只倚着车门站着,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还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只是安静地等着。
“斯淮哥哥……”她声音软软的,有些低,“今天……谢谢你。”
男人神色未动,唇边却若有若无地勾了勾:“你喜欢就好。”
她咬了咬唇,手指揪着裙摆,眼睛里却像藏着什么小心事。
纪斯淮正要伸手替她理一下落下来的碎发,她忽然抬头——
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轻轻一点。
很快,只是一触即离的羽毛吻,带着棉花糖的甜香。
他指尖一顿,没来得及拉住她。
少女红着脸,像只偷了果子的小兔子,低低“嗯”了一声:“那我先走啦。”
裙摆一转,转身就跑。
等他回过神来,只看见她仓皇逃开的背影。
她脚步急慌,像怕被追上,跑到门前还不忘回头看他一眼,眼角带着笑意,像一朵晕红的樱桃花。
纪斯淮低声笑了笑,眉眼里都是克制的纵容,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方才被亲吻的地方。
可她刚一转身,笑意尚未散尽,脚步便陡然顿住。
廊柱阴影下,不知何时,立着一道人影。
笔直,沉默,整个人像是嵌在那夜色与灯影之间的石像。
白聿承。
他穿着一身深军服,肩章冷光映着,扣得整整齐齐。那双眼,黑沉沉的,目光像刀一般冷冽,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脸上。
他那眸色沉得近乎可怖,死死盯着她脸颊——
刚刚亲过人的地方。
她唇角还残着笑意,眼里还带着余热,此刻却像被生生捏住了呼吸。
白聿承没有说话,只是站着,一动不动。
云窈的脚步几乎是僵硬地走过去的。
她的笑意还停在唇角,可那目光对上白聿承时,却像被寒风扫过,瞬间僵了下去。
“……哥哥。”
她轻声喊他,声音软得像落在水面上的花瓣,带着一点不自然的颤。
白聿承没应。
他只是微微偏了偏头,居高临下地看她一眼,那目光沉沉的,像罩着一层无形的压迫。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就像被拎起来的木偶,被他看得骨血都凉了几分。
他薄唇一抿,忽地冷哼一声,嗓音低哑而疏离:“玩得挺高兴。”
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像无所谓的调侃。
可他眼里的那点东西,却不像是兄长的审视,反倒像某种从骨子里透出的、不悦与克制——
上位者的情绪,压得极狠,不显山不露水,却令人生寒。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答,只低头笑了笑,佯作没听出话中意味:“……没什么,就逛了下街。”
他没再说话,只朝身后抬了抬下巴。
仆从立刻低头应了声,提着她今日在百货买的一堆东西跟上去。
她仿佛终于得到释放般,向他点了个头:“那我先进去了。”
白聿承没拦,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半晌未动。
他面上冷静,指节却在军裤边轻扣,骨节发白。
他当然知道纪斯淮是谁——那个与她“门当户对”的纪家少爷,那个会在明年开春娶她过门的未婚夫。
可方才那一幕,偏像根刺似的扎在眼里。她仰头时颤动的睫毛,纪斯淮低头时眼底的笑意,还有那个轻如蝶翼的吻……
都成了最锋利的刃,剐得他胸口发闷。
远处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白聿承终于动了动,抬手正了正军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