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间,正午阳光被女生宿舍楼投下的阴影轻易切割分开,曹曳燕与桑林茂恰好走到离门口不远处耸立的那盏欧式路灯下。
斑驳光影透过灯罩挥洒,为两人周身镀上层层朦胧金晕。
就在这时,曹曳燕握紧掌心内的手机轻轻振动了下,屏幕亮起,显示出有条新消息过来。
脚步微不可察地稍微停顿,趁旁边视线未察觉,她迅速瞥看眼那串没有备注却已很熟悉的通讯号码,随即双眸像被热光所烫到般,巧妙又移开到别处。
径直侧过身,曹曳燕面向桑林茂,语音远比平时更清冷几分道:“就送我到这吧。”
抬上葱嫩玉指,示意桑林茂看向近在咫尺的宿舍楼入口,那里正有三两女生在说笑进出,“要是再走过去点,让太多人看到,对你我影响都会很不好。”
顺沿向她美眸引导,张望过去,他立刻明白了曹曳燕的那份顾虑。
确实,在白天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这么个大男生将闻名六中的她直送到女生宿舍门口,难免会引来后续不必要的夸张关注和闲言碎语。
桑林茂倒是可以不用太在意,但他绝不能给曹曳燕带来困扰——毕竟,她现在可是校园里那么多男生明里暗里重点关注的对象。
“嗯,好。”从善如流颔首答应,桑林茂脸上仍然是挂好的温和笑意,“那你快回去吧,下午上课可别迟到了。”
这么交代着,又谆谆补充道:“江岸声那事,就别太担心,我会在今天之内处理好。”
“你要做什么,桑林茂?”她下意识告诫道:“他毕竟,没有对我干出任何实质性伤害,而且,证据方面……”
“安心吧,曳燕。”倏然绽放开个飞扬笑容,桑林茂向曹曳燕投来刚毅眼神道:“我会把握好分寸,不会轻易涉险。”
在坚定保证完后,他本想像往常那样,抬手轻轻揉一揉她的墨玉发顶。
这个动作桑林茂过去曾做过好几次,本人也并不排斥如此亲昵行为。
但是,就在修长手指才刚要微抬起时,昨天那所描述过的惊心动魄一幕,猛然就撞进到桑林茂脑海中——江岸声的尾随、那块可疑的刺鼻抹布……肢体本能戛然僵止。
心底突兀涌现出某股强烈的莫名负罪感,环绕心间。
我这是做什么呢,现在好像不该痴迷于去对曳燕表现过分亲昵的时候吧?
“啧,自己真是糊涂到家了!”
因此,在暗暗骂完自己后,那已经抬起些许的举止,自然就巧转为了跟她挥手道别。
继而倒退朝向曹曳燕洒脱一笑,桑林茂转身,随即抛却杂念,坚定迈动稳健步伐离开这里。
直到对方背影彻底消失在林荫道的转角内后,曹曳燕方才似有若无地轻松了口气,转身快步走向宿舍楼。
刚踏进女生宿舍楼门入口那片阴凉处,她就立即迫不及待地重新点亮手机屏幕,迅捷点开那条来自笪光的消息。
【晚上自习结束后,老地方天台,见一面可以么,有事想跟你说。】
简洁,直接,又对自己有种不容拒绝的恳求。
曹曳燕的柳月眉下意识蹙起。
天台?
那个充满混乱和强迫记忆的地方?
他这是又想约自己做什么?
半咬樱唇,她指尖飞快地敲击屏幕回复:【晚自习结束后,叫我去天台干什么?】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刚消失,还没等过去半分钟功夫,手机便叮的一声脆响,男友回复就来了。
速度快得惊奇,就犹如人一直守在手机跟前苦待那般。
点开新消息,有行黑字跳入到曹曳燕眼帘里,内容露骨而火辣。
【曳燕宝贝,我想你了,晚自习后,咱们一起在天台温存小会时间,可以吗?】
可以说是毫不掩饰地表达出对彼此身体接触的渴望思念,甚至还能多少从文字内感受到,他想在黑夜中的天台与她幽会的迫切,就哪怕只仅仅一小会儿功夫。
轰——
好似被股热血迅雷冲击上了冰冷俏脸般,她雪莹耳根都给烧烫起来。
这种充盈原始色欲的话语,与桑林茂方才那克制守礼的关怀,直接形成鲜明到刺眼的反差。
心跳近乎失序乱鼓,重指悬停屏幕上方,曹曳燕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复这大胆又令人面红耳赤的讯息。
然而,还没等她理清现在的思绪,某个熟悉又元气满满的娇声,便像颗糖衣软弹那样,迅速从楼梯上方砸穿下来——
“好啊你,曳燕!”
本能被惊得腕抖了下,差点就把手机给吓摔掉地。
罕见慌忙按熄屏幕,曹曳燕刚抬起头,那时时散发淡淡洗衣液清香和阳光味道的身影就猛扑过来,结结实实地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熊抱。
“啊!晓雯?”稳住身形,她看清来人是自己舍友后,不由惊愕出声。
“你说中午有重要的事,不能跟我一起去吃午饭,原来就是自个儿和桑林茂过二人世界呀!”
对方气鼓鼓抬起头,瞪圆乌黑大眼睛向曹曳燕卖萌,腮帮都被鼓起,娇声质问道:“啧啧,没想到,人家大帅哥还亲自把你护送到咱女生宿舍楼下,那么依依不舍的。”
原来,周晓雯刚才正好到楼上栏杆铺晒床被时,不经意间往下瞥看,恰好将路灯那副俊男美女并肩而行的美好画面,给尽收眼底。
“你是怎么……”她下意识脱口而出,随即就觉察到自己失言,连忙收住话头,转而对向气鼓鼓的舍友露出抹无奈的苦笑,“在,在楼上栏杆那边看到了?”
“哼,不然呢?”
借故娇蛮叉腰,周晓雯那双黑玛瑙般的亮眼瞪得更大了,“你真当我有千里眼呀?咱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桑大学霸那叫一个温柔体贴,居然坚持把你送到路灯底下才往回走。”
说完,她自己就先憋不住,噗嗤一声弯下腰笑了起来,刚才那点兴师问罪的架势顷刻便烟消云散掉。
曹曳燕被舍友虎头蛇尾的表现,也给难得逗乐莞尔。
就看周晓雯收拾好嘻哈的心情,转手就亲昵挽住自己舍友那洁白滑腻的胳膊。
半拖半拉地裹带对方往楼梯走去,并叽叽喳喳地开始盘问细节道:“快说说,怎么回事嘛?中午神神秘秘的,原来是去赴桑林茂的约啦?你们聊什么了?他是不是……”
被磨人的六中好舍友给缠得没办法,曹曳燕苦笑之余,只好无奈选择了半真半假地向对方敷衍交代起来缘由。
两个女孩的靓丽倩影,说说笑笑地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无形融入进这栋宿舍楼内特有的喧闹声中。
与此同时,男生宿舍里,笪光这会儿化作了尊石雕般枯坐在床沿许久,手机屏幕是暗了又被他按亮,反反复复,那条自己鼓足勇气发出的讯息下面,依旧空空如也。
“我的曳燕怎么还没回复呢……”喃喃自语中,心里像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心下每次跳动都犹如是在敲打焦灼的鼓点。
等又过了快半个钟头后,眼看手机仍然沉默得令人心慌。
笪光十分郁闷地抓挠自己那头油发,对女友是否同意见面大感忐忑不安。
“算了。”
他呆愣仰望向天花板,嘴里嘟囔道:“曳燕没回复,肯定是看完消息后,因为太害羞……唔…也可能是在犹……哎,不管了,我今晚就去天台那儿等她!”
索性快刀斩乱麻地如此决绝下定主意,笪光可不想因过于频繁乱发讯息,从而惹到女友对自己厌烦反感,留下极其糟糕印象。
既然讯息石沉大海,没有了新回复,那他干脆就用行动来表达。
在晚自习结束后,无论她来不来,笪光都会去那个对两人而言意义非凡的天台,耐心等候曹曳燕出现。
如此设想规划完,他那颗焦躁的心,反倒渐趋平静了下来。
将老旧手机重新塞回进口袋后,笪光便尝试做点其他什么事,用以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
尽管这会比较难,可却也觉得自己该要学习懂得,如何才能忍耐住没有曹曳燕在身边时的种种寂寞空虚。
午休的时光在他焦灼的等待与她心不在焉的应付中,悄然飞快流逝。
在距离顶楼甚远的下方某间宽敞寝室里,快临近午后上课时间点,桑林茂也才刚和舍友们结束了某场关于今夜组队外出的激烈讨论,笑骂声渐趋平息。
他脸上此刻轻松,神色收敛几分后,走到靠窗的书桌旁抬腿斜坐,目光落到对面倚靠床铺边,那位坚毅高挑、肌肉结实的室友身上。
“冯河。”桑林茂声音变得严肃而低沉,“你真想好了吗?”
“我已经通过几名高三朋友的渠道,摸清楚了,今天晚上江岸声不会去高三(7)班上晚自习。”
沉吟中,又再度确认道:“他和自己那众小弟都是走读生,大概率会出现在校外那个老旧的台球厅,到时候……”
“哎,我说林茂。”名叫冯河的高大个室友抬手,对桑林茂做出打住的手势,嘴角勾起痞痞的笑意。
他斜眼瞟看旁边那留了板寸且身材比自己还敦实的另外一名舍友,调侃道:“这熊铁锤都不怕怂要跟你去堵人,我冯河会输给他?说出去我还混不混了?”
“喂,冯大个你什么意思!”被舍友奉送外号熊铁锤的寸头男生立马闹腾不干,梗硬脖颈嚷嚷,“林茂的女朋友都被人这么欺负,咱做兄弟的,无论如何也得帮他把这口恶气给出了!”
就差没把谁怂,那谁就是孙子的表情给拽出来。
“好了,你们俩,真是。”当事人脸上显露些许真切的笑意,认真打断了他两人惯常的斗嘴。
桑林茂没有去纠正熊铁锤口中女朋友的说法,此刻称谓无关紧要,舍友这份仗义远比那些更珍重。
“既然冯河都这么说了,愿意肝胆相照,舍命相陪,”拍了拍冯河的肩膀,他又看向熊铁锤,“那我们就按计划行动。”
漫步到屋内中间地带,桑林茂压低声音,环视周围的五名舍友们,眼神锐利道:“我已经跟班主任请好假,就说晚上要带几个人都去参加某场校外竞赛的突击辅导。”
熊铁锤和冯河对视了眼,耐心聆听后续。
“等天黑以后,六点三十分,晚自习铃声大响完,咱们就分别从操场后面的小门出去,到指定地点,跟我那些校外帮手汇合,至于家伙。”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下,“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
下午的教室内。
曹曳燕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简直糟透了。
被周晓雯表象大意迷惑,对方犹如是叫狡猾狐狸给附身上,居然在两人才刚踏进寝室门口之际,便促狭地趁自己不备将手机强行没收走。
以防止她上课分心,影响学业,这种啼笑皆非的蹩脚理由,于众目睽睽下,大剌剌保管起来。
然后,还信誓旦旦保证说,等到晚自习结束回来休息时,一定会原物奉还。
而正是舍友如此猝不及防的胡闹折腾,直接导致了曹曳燕整个下午,都没能再找到机会去查看和回复笪光那条烫手山芋般的讯息。
让事情好似化作成了根细小鱼刺,硬生生卡在她喉咙里,既觉得别扭又坐立难安。
连带大半心思都受到影响,注意力完全失控飘浮到天外去。
以至于几节课下来,每个老师具体讲过什么,那些内容又应该如何理解,诸多此类种种,它们几乎都没能钻进到曹曳燕下午的混沌识海中被熟记。
她也不是没想过干脆就利用课间那十分钟休息空档,亲自跑到高一(7)班门口,去找笪光当面说清楚。
可每当有这个念头升起时,那句——他只做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男朋友。
笪光那话就会立即在耳边响起,像聚集成了堵厚重石墙般,眨眼便可封死曹曳燕的所有妄动。
倒也不是被男友的肉麻话真给感动到,纯粹只因为,比谁都清楚,自从迎新晚会后,她在校内到底获得别人怎样夸张的关注程度。
所以但凡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尤其,在还是曹曳燕本人主动去找某个名不见经传男生的情况下。
就单单这点,都足够在极短时间内引爆整个高一年级,甚至是引申到其他年段的八卦圈。
“怎么办?”
失神凝望向讲台上写满密密麻麻物理公式的黑板,那粉笔摩擦过的刺耳利音,此刻仿佛远在天边。
她在心里轻声询问自己,“难道晚上……真的要去天台见他吗?”
那地方,实在承载了太多那天迷乱情欲,以及段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回忆,曹曳燕深知,若是再度踏临,他很可能……
同个时间点,在高一(7)班的教室内,笪光也正度秒如年着。
偷偷从课桌下摸出自己手机,按亮屏幕后,电量图标却残忍地显示成片血红,随即就又彻底黯淡下去。
“唉,居然挑这时候没电了。”心里哀嚎不已,他悻悻把手机塞回校服裤兜内。
本来吧,中午在宿舍下定决心后,他是想短暂养精蓄锐下,就去充电再尝试发条讯息给女友的。
结果,人在不知不觉中,就给躺床上睡迷糊过去了。
直到刺耳的上课铃声,开始像海啸那样汹涌催响时,笪光方才被从床铺惊醒起来,随便抓起课本就疯狂冲向教室去,哪里还记得要给手机充电这回事。
此刻,学习本就差劲的他,对于黑板上天书般的物理公式,更是如坐针毡懵懂。
所能做的,也仅只剩下去选择假意聚焦视线,装作在认真听讲,但实则灵魂早已出窍,整个心思俱都提前存放到了晚自习结束后,那个和自己性感女友的天台之约上。
好不容易堪堪熬到下午放学的铃声大响,笪光立马恍若是被邪修抽走了自己精气神似的,无精打采收拾起东西,打算先回宿舍给手机续命,再去小卖部随便买个面包垫肚。
然而,才刚从座位站起身,某个绝对意料之外的身影,就赫然出现在了他高一(7)班的教室门口处。
那躯体挺拔阳刚,带有种纯天生的焦点感,顷刻就吸引光教室内,其余尚未离开的同学视线。
“诶,你是3班的,那个,桑林茂同学吧?”
下午最后一堂恰好是班主任路青岩的课,他还在讲台上慢慢悠悠整理教案,瞥看清门口来人后,有些好奇开口道:“你来我们班是有什么事吗?”
面对问话,桑林茂脸上绽放出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礼貌解释道:“路老师好,我是过来贵班找一下朋友的。”
目光毫不迟疑在教室里扫视了圈,最终定格到某个方向,开口疑问,“请问,笪光同学有在教室里吗?”
“咦,有人会居然过来找笪光?”
坐定于第一排的某位男生,在听到桑林茂问话后,惊奇地脱口而出。
他扭头寻声望去,仅过须臾功夫,便错愕认出来,这位是开学典礼上,那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的风云人物。
“喂,喂,快看,他好像是那天开学典礼上的那个帅哥耶!”
“还真是啊!桑林茂来找笪光?”
“他们俩怎么会认识?”
顿时,四下升腾而起的窃窃私语声,犹如洪流般奇异汇聚到教室内倾泄蔓延。
无数道好奇、惊讶、探究的目光齐刷刷均投向了正准备抬脚要溜走的笪光。
路青岩亦是微微皱眉,顺沿桑林茂的视线看向了教室后排。
就见自己的学生,听到有人找他,肢体这会古怪滑稽得像被恶人施了定身咒似的,傻站在原地僵硬不动。
讨人厌的肥胖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和慌乱,他显然也是对桑林茂的突兀造访毫无准备。
“笪光,你还傻愣在那里干嘛?”
班主任看自己学生那副呆样,不由暗恼地抬高了些嗓音喊道:“没听见桑林茂同学是指名找你的么,赶紧过来一下!”
掷地有声的呼喊,好似往滚烫沸油里挥泼下层层森冷冰水,将笪光此刻彻底推向全班中心漩涡点。
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温度正飞速飙升,他手脚都不知道有些该往哪里放,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缓步地朝往门口那处光芒四射的身影挪动。
承受住了后背那些犹如无数根细针般,惊诧与审视的目光,笪光没被强钉在原地。
深深平和吸过口气,他很快就迈动僵硬的两腿,走到桑林茂面前站定。
“桑、桑同学。”
喉结紧张滚动,语气因为紧张而有些结巴,眼神躲闪中,不敢直视对方,“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对方脸部照旧是那副能令见过人舒适的温和笑容,桑林茂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灵巧倾身,有意压低过来附耳道:“我们出去聊吧。”
说完笔直站回去,还特别用眼神示意笪光往走廊的方向看去,动作自然带有种期望配合的意味。
恰好此时,班主任路青岩也腋下夹稳整理好的教案从讲台过来走出,经过到两人身边。
他也听到桑林茂的话,脚步下意识顿了顿,有些诧异地扫过明显局促不安的笪光和神态自若的桑林茂,似乎想不通这两个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学生怎么会凑到一起,还有副要私下谈话的悄样。
但却没兴致盘问,仅是摇了摇头,便从两人身旁走过,径直离开7班教室。
“喔,好。”笪光倒是在听完后,条件反射般地点头应道,像极了个被牵动丝线的木偶,乖乖地跟随桑林茂走出嘈杂的教室区域。
没有并排,两人各自前后走向楼梯口,准备分别下去。
而就在刚到转角处时,他们很是恰巧遇到了正和室友周晓雯并肩说笑迎面走来的曹曳燕。
中国好舍友周晓雯一眼就看到了桑林茂,俏皮美脸上立时绽放出灿烂艳丽的笑容,热情向对方挥手喊道:“嗨,桑林茂!”
明媚目光完全只聚焦在到大帅哥身上,对于旁边的那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邋遢过头的笪光,则是选择本能直接无视掉,完全当成团透明的空气处理。
曹曳燕莲足轻顿,淡冷美眸先是极快扫过笪光,那对墨玉瞳仁内恬静无波,没有任何温度,就仅像是偶然撞见某位未曾见过的陌生人。
随即,视线又转向桑林茂,却也只极其轻微地颔首示意了下,便迅速移开,侧望远处虚空晚霞,浑身时时散发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和疏离。
对于校花如此待人态度,桑林茂和笪光,以及周晓雯似乎都并不怎么感到意外。
周晓雯与桑林茂,两人是早已习惯曹曳燕在公开场合对男生都保持刻意距离的做法性格,并不会把她这份矜持和划定边界当回事。
而笪光则比谁都清楚,自己的那副尊容身份,根本没可能让女友能在这样的场合下与他发生任何惹眼的亲密互动。
因此,桑林茂等人,虽然完全没有用眼神交流过半分,但却齐齐心照不宣地对曹曳燕冷落举止,无谓表现出哪种明显异样的情绪变化。
与之相反的,此时校花识海深处思绪,跟对面俩男生现在互比较起来,倒是远没外颜看起来那般平静。
星眸看似随意掠过眼桑林茂那只坦然搭放在笪光肩膀上的手,内心疑窦丛生。
以她对桑林茂的往常了解,他素来交友圈层次分明,怎么可能会与自己男友这种毫无亮点的学生走得如此近?
就算是有彼此去食堂相聚吃过,但那也仅仅不过比先前多了次碰面的小小偶遇而已。
更别遑论,还带给别人某种非常熟稔的荒谬错觉。
另外,他们结伴下楼,笪光要和桑林茂去哪里?
是被吩咐做什么?
抑或……
疑问化作根根轻羽悄悄飘荡在曹曳燕心湖镜面上,漾开圈圈不安的涟漪。
无法直接当面询问,她只能眼睁睁地静看桑林茂在最后跟周晓雯简短客套完几句,便大揽搂住笪光的宽厚肩膀。
用轻松恣意的态势,转身下楼而去,两人身影很快就从阶梯拐角处消失无踪。
“真奇怪,我好像曾经在哪见过桑林茂身边那个胖子。”
刚走下几级台阶,周晓雯就忍不住皱起眉头,努力在自己记忆里搜寻过往的画面片段,一边柔柔扒住舍友胳膊,一边喃喃自语道:“总觉得那家伙……有点眼熟呐,啧,到底……”
曹曳燕听她在耳畔这么碎碎念叨,脸色不由变得有些古怪,心跳都差点漏掉半拍。
总不能直接告诉周晓雯,前几天四个人还真有一起在校外碰面聚餐吃过饭,是你自己把人家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身为舍友的她,强忍想苦笑的冲动,抿紧好粉色玫瑰艳唇,逼迫自己尽量保持住面无表情神态。
“哎,曳燕。”
冷不丁地周晓雯转过头,睁圆好奇的乌黑大眼问道:“你认不认识那个人,就是跟在桑林茂旁边的胖猪…呃…男生?”
闻言,曹曳燕心猛地紧张上提,神情竭力维稳住波澜。
只是简单地用很小幅度摇头,眸光宁静地看向别处,用沉默和否定将后续可能的话题,直接扼杀在摇篮中。
现在笪光的身份,已经由陌生人转变成敏感的情侣关系,她觉得没必要特意去告知对方这件实情,徒添困扰。
再者说,相处久了。
曹曳燕也算有摸清点闺蜜的那平常德性,真真不是什么省油的八卦灯。
“唔,也是。”
眼见舍友无声否认,周晓雯突然觉得自己一时兴起的猜想,有些太过荒诞,赶忙用力挥甩脑袋瓜,像要果断把这个无厘念头抛远扔掉。
“嗐,曳燕怎么可能会认识那种人,我也真迷糊过头了哈。”
在她心里,曹曳燕可是如今青梧六中内,公认的冉冉新晋校花女神,而刚才那个跟附桑林茂身边的邋遢矮小丑男。
无论对方外貌或气质,都普通得甚至有些过于大众化。
这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嘛,根本没有丝毫交集的可能。
于是很快,周晓雯就把这点可笑疑惑抛却到了脑后,重新兴致勃勃地挽紧舍友的白皙瓷臂,认真讨论晚上食堂会推出什么新菜式等等。
她俩说笑间,自然融入进陆续下楼的学生潮流。
另一边。
笪光怀揣自己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紧跟桑林茂离开了教学楼后,穿过此时喧闹的操场,最终在后方那扇相对隐蔽且锈迹斑斑的小铁门前站停脚步。
这里远离主路,平时鲜会有人经过。
“这是……?”他扭头张望,发现这扇似乎是通往校外的门,下意识就疑惑看向桑林茂脱口。
对方转过身,轮廓分明的脸上,那温和笑颜收敛不少,取而代之的则是某种深思熟虑后的沉稳决断。
靠近笪光压低声音,清晰又简介地向他解释了晚上的行动计划。
桑林茂直白讲述,自己已经联络好了信得过的人手,准备晚自习时间溜出学校,去找江岸声算总账。
而据可靠消息回传联络,目标人物今晚会出现在校外那家他常去的台球厅。
“笪光同学,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和冒昧,甚至是危险。”
对方目光极其坦诚地落在笪光脸上,说出了为什么要特意找他的原因道:“但是,我们真的需要一个能够引动江岸声莽撞掉入陷阱的诱饵。”
讲到这里的时候,桑林茂严肃观察好笪光的反应后,发现他并没有太抗拒排斥,适才继续娓娓道:“江岸声认识我,如果带人就这样直接出现在台球厅里,他很可能会警觉逃跑避战。”
笪光默默聆听,忍不住点头赞同。
确实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谁会傻到明知有人带了数倍于己的援手过来找麻烦,还愣头青上去干架的。
“可你不同,从他记恨派人寻仇,就可以看出江岸声对笪光同学有多憎恶。我希望……你能帮大家这个忙,单独进入那里台球厅,故意在江岸声面前露脸,把他引到咱们事先设好埋伏的地方。”
语气渐渐郑重,他眼神锐利,“敢对曳燕做出那么卑劣龌龊的脏事,我是绝不会轻易放过他。晚上,绝对要给这混蛋留下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可桑同学,你、你说让我孤身…进到台球厅里,去、去做诱……”尽管笪光已经有够冷静理智听他道述完全盘计划,可却也仍然会心跳加速,喉咙发干,连顾虑的话都说不利索。
要他独自面对江岸声那伙人?
光是想象到那场景,就已经直接让笪光小腿肚有些发软了。
“你放心吧。”
没等笪光说完那些犹豫,桑林茂便诚恳地打断,伸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给予些稳重力量宽慰,“不会让你真的陷入到那种险境。冯河、熊铁锤他们都会在附近埋伏好,只要你成功把江岸声引到预定地点,大家就会立马倾巢出来。”
“可万一……”
“为了曳燕,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事。”
当听到曳燕的名字从桑林茂口中再次脱出时,笪光哑然沉默。
那股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惭愧?责任?抑或某种想要证明自己的冲动?
回忆起她险些遭遇江岸声毒手时的危险画面。
某种混杂了内疚和坚毅保护的决心,突然就压倒过恐惧。
他倏然抬头,眼神里虽然还有怯意,但愿咬牙切齿道:“好,桑同学,我晚上也去找班主任请假,配合你们……引诱江岸声!”
见到对方总算点头答应,桑林茂看向笪光的眼中,闪过欣赏和真诚的感激,他再次郑重道谢了声,“嗯,笪光同学,真是太感谢你,这份仗义恩情,我会永记。”
六中晚自习的教室,笼罩在成片低沉的嗡鸣中,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与偶尔的翻书动静交织。
曹曳燕单手托腮,另外那只柔荑正无意识机械转动中性笔,薄亮眼皮渐渐沉重。
白天的疲惫和心绪不宁,终究还是将她拖入进了某个短暂而混乱的浅眠。
“……我怎么会,这样?”
意识恍若漂浮到半空,她看见某处模糊却令人心悸的场景。
视角是奇特的俯视,好似从天花板上冷漠往下注视情况。
画面中心是男友笪光,穿着与自己同款且洗得发白的旧校服。
这会衣物破烂不堪,沾满了污渍和……暗红色的伤痕。
他蜷缩跪地,浑身脏乱不堪,肥脸表面到处附着有灰土和凝结的血渍,向某道诡影拼命磕头。
而那面对笪光,正气势嚣张的神秘人,曹曳燕在看清对方面容后,立马就认出来——是江岸声!
这混蛋身边影影绰绰,围拢了好几个手持钢管的家伙。
“求求你,饶了我吧……”
梦境里的笪光,语气内有满满哭腔,嘶哑难听,丑陋的脸上挂满鼻涕和眼泪,此刻可以说是卑微到尘埃底下。
“唷,现在才知道错了?”江岸声狞笑连连,声音冰冷刺骨,不由抬起脚,狠狠踹在他已受伤的肩头,将人踢得翻滚出去,“都给我上,把这肥猪的手脚全部打断!”
接到命令,根根钢管被残忍举起,借助明月时刻反射出昏暗的冷光,眼看就要落下——
“喂,曳燕!”
身体被阵阵猛烈摇晃给刺激惊醒,曹曳燕倏地豁然睁开眼睛,心脏狂跳不止,额角沁出细密冷汗。
她茫然环顾四周,经过好几秒钟回神,这才从那短暂的噩梦中彻底抽离。
下意识垂眸,曹曳燕赫然发现自己原本空闲的另一只手,此刻竟不知在何时,悄悄紧握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曳燕?”
舍友满脸关切呼喊,在快速贴近后,盯看她脸庞,压低音量追问道:“你这脸色好白啊,是做噩梦了么?”
听见周晓雯的疑惑,曹曳燕复抬明眸,深吸了口气恢复镇定,强行压下胸腔里那股强烈惊悸和不安,便伸手将对方晃动过来试探的魔爪,按在课桌上,力道有些失控地重。
“我,没事。”语气变得有些莫名沙哑,她没法和舍友解释太多刚才梦里那事。
“那你小心点哈,别再打瞌睡,万一被巡堂的老师给看到,那可就惨了。”
周晓雯本来只是想转个身,过来找曹曳燕借本练习册参考答案而已,却没想到,能这么凑巧会撞见舍友那副睡着后的梦魇模样。
“嗯。”轻轻颔首,她把练习册递过去给对方,就不再多言。
拿到想要的东西,舍友径直回转过头。
曹曳燕则是紧蹙柳眉还在纠结那个短暂却无比清晰的梦境,它如鬼魅时时浮现缠绕在她心间。
男友跪地求饶的卑微模样,江岸声嚣张狞笑的放荡,以及那即将落下的钢管……
“这到底是在暗示我什么呢?”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攫住了曹曳燕,比昨天中午自己被江岸声尾随暗袭时,更为难平在意。
她本能将手伸向校裤口袋,想要立刻拿出通讯器给笪光发条信息,哪怕就仅编辑问句你在哪?
然而,修长玉指却摸了个空。
这才少见烦恼想起,自己手机还在周晓雯那里代为保管。
焦躁包围涌上心头。
无奈用力闭合美眸,她尽量试图放空乱绪,好驱散掉脑海里那些不祥的画面。
在又沉默过几分钟后,某个念头倒是逐渐清晰明了起来。
“唔,要不然…等晚自习结束后,我去天台看看情况吧。”暗暗对自己这么说道,曹曳燕反而能够很快得到宽抚,没再继续去放任脑海胡思乱想种种。
等重新铺展好笔记本后,她就开始摒弃杂念,心无旁骛地抄写下午遗漏的课堂笔记。
只不过,那紧抿的粉嫩樱唇线和偶尔失焦的眼神,还是泄露出了曹曳燕此时,远非表面那般平静的内心。
无独有偶,青梧六中几条街区外。
夜色笼罩进那边相对僻静的某处街道,路灯昏黄,多家店铺早已打烊,唯独有间吊挂霓虹招牌的台球厅还亮灯营业,门口隐约传来撞击球体的声音和嘈杂喧哗。
数道鬼魅身影,正隐没于台球厅对面某处建筑阴影里。
作为发起人,桑林茂神色冷峻,正低声向旁边那位看起来似是自己校外青年的朋友确认情况。
“你确定有看到江岸声进去了吗?”他的目光锐利扫过台球厅那扇不时有人进出的玻璃门,谨慎询问。
“茂哥,千真万确,我亲眼瞧见他带人进去,才发讯息通知你过来的。”那青年肯定地点点头,随即又补充道:“江岸声身边大概有六七人,都是平时跟他混的那几个。”
“唔。”心里默默计量盘算,桑林茂感觉问题不大,可以解决。
“而且,就刚才你们过来的前几分钟,还有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暴露女生被他小弟接进去台球厅。”
“喔,江岸声还真会享受。”
听到朋友后续补充,桑林茂很是意外地挑了挑眉,嘴角勾起无感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浓浓的厌恶和即将动手的狠厉。
跟随几人来到此地的笪光,静默听完他们的对话,就感觉自己的手心内全是汗。
台球厅里传出的模糊笑闹让他无比紧张,胃部下意识阵阵拧绞纠结。
笪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语音颤抖地向桑林茂问道:“桑,桑同学,那我……我该什么时候进去啊?”
现场的凝重氛围,突兀被他这番怯懦请示给直接打破,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顺带短暂拉回到今晚行动的关键——笪光这个诱饵身上。
“呵,阿光,你感觉自己准备妥当,能应付得过来就可以到台球厅进去找江岸声啦!”
没等桑林茂考虑好怎么安排,自来熟的熊铁锤就已经抢先大大咧咧回答问题,结实的手臂豪迈搂过他肩膀。
“放心吧,小子!”
凑近过去,对方脸上挂满混不吝的揶揄笑容,贴耳压低声音,语气故意渲染夸张的危险,对笪光说道:“只要你等会儿从台球厅里把江岸声他们引诱出来,跑得够快,腿脚够利索,我熊铁锤保证,人绝对不至于被江岸声那帮龟孙打得断手断脚,顶多……哎哟!”
可惜话没机会说完,他就被旁边的冯河大翻白眼地用胳膊肘,不轻不重顶撞痛击,制止再继续胡扯。
“啊?”笪光瞪大两眼,嘴巴惊张得能塞进个鸡蛋。
熊铁锤说得云淡风轻,可每个字都像铁锤砸在他心上锻造。
脸色飞快煞白,肥唇哆嗦蠕动,两条腿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微微打颤,就差没被唬得直接仰倒。
脑海里迅捷浮现出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与抱头鼠窜的凄惨画面。
“好了,铁锤,别在这时候吓唬笪光同学。”
桑林茂的话语也适时响起,对笪光在称呼方面仍旧保持以往那般客气,沉稳笑止住舍友刚想要继续胡诌的贱嘴,“时间差不多,按照原计划,大家各自散去指定位置准备。”
过后,他眼神横扫向众人,变得犀利如鹰隼,“记住,务必要看到我信号,再行动!”
命令沉沉发下,刚才还在戏谑调侃周围人的小团体顷刻神情变动,肃杀成片。
冯河遵照桑林茂安排,叮嘱熊铁锤别再嘻哈,后者当即应声配合,收敛住玩笑神色。
只是用力捏过笪光的肩膀,由衷低声指出道:“阿光,你孤身过去,可要多机灵点,保全自己最重要哈!”
“喔,我明白了。”小心点头,接受他这好意忠告。
随后,几人化作训练有素的猎豹,纷纷悄无声息依次融入进夜色内,朝向台球厅附近预定好的埋伏点散去。
转眼间,建筑阴影内就仅剩下桑林茂和笪光。
主事人转向笪光,任由昏黄的路灯在他侧脸投下深刻坚毅轮廓,他目光无比认真,甚至有丝丝不易察觉的关切问道:“笪光同学,你这边……要不要我再多给些时间方便准备,或者……”
“还、还是不用了!”笪光罕见拒绝打断桑林茂,声线因为紧张而少许尖锐,没法缓吸闷气克制,让胸口剧烈起伏不定。
尽管熊铁锤那话还在自己耳边回响,恐惧更像剧毒刺藤缠绕心脏悸动。
但下一刻,女友的清冷雪颜、彼此独处浴室隔间时的压抑喘息,以及虽很荒诞却已成事实的男朋友身份。
桩桩件件,它们犹如催化成了剂强心针,断然注入进笪光混乱胆怯的脑海里。
他不能在她需要保护的时候退缩,尤其是还有另外强烈喜欢曹曳燕的男生面前。
某种混掺卑微爱恋和可笑承诺的冲动,让笪光强行压下了逃避欲望。
“桑同学,就按照我们……我们商量好的计划,行动吧!”从牙缝里陆续挤完这句话后,他本能挺直唯唯佝偻的脊背,即使双腿还在发软。
把对方种种表现全看入眼内,桑林茂仅是深深凝视,没再多说什么,用力沉拍了下他的肩膀,“好,那进去后,谨慎应变,安全第一。”
“嗯,我会的。”认真重重点头,笪光恍若将此间踊跃的勇气都灌注在这个动作里。
果断转身行动,如奔赴刑场的囚徒,他一步一脚印走向那家霓虹闪烁,人声隐约鼎沸传来的台球厅。
大手用力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喧嚣夹杂烟味和劣质香水的混合难闻气息扑面而来。
入口处进去光线昏暗,彩色旋转灯球在天花板上投下迷离的光斑。
刚战战兢兢走出没几步,笪光视线就被那边靠墙的墨绿色丝绒长沙发景象给诧异攫住——有对青年情侣正如胶似漆地缠绕搂抱,忘情互摸热吻彼此。
男人体格高大,差点将女人完全笼罩在身下阴影里。
上衣穿搭的是米黄色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被他松开,袖口随意挽至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女人则有如株株柔韧的紫罗兰,紧紧依附贴住自己男友。
身上那条丝质的挂脖长裙,是浓郁的宝蓝色,衬得她裸露的肩背肌肤白得晃眼。
裙摆一侧已经被蹭到了大腿根,勾勒出雪莹诱人的妖艳曲线。
男人大手紧紧扣在女人后腰,将她用力按向自己身体和胯下老二部位,另外那手则在对方背部线条上反复游走,好似当众炫耀某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粉嫩双臂如水蛇般缠绕在男人的脖颈处,女友十指深深插入他浓密黑发间,时而收紧,时而无意识地揉搓。
真正让笪光视线如被钉住没法移开的原因,是他们的亲吻。
那绝非温柔的触碰,而是犹如缺氧之人,相互攫取新鲜空气般的激烈交缠。
男人唇舌强势伸缩掠夺对方湿润玉腔,女人的回应同样热烈而急切,鼻息间溢出断断续续,被压抑的呜咽。
偶尔彼此唇齿短暂分离时,作为旁边偷窥者,他能瞥见那条淫靡银亮的细丝牵连出来,等两人喘息结束后,就又被更深的吻吞噬交缠。
很快,笪光便看见男人大手顺沿向女人光滑的背脊滑下,来到腰侧裙摆的开衩处。
那宝蓝色的丝料下,隐约可见肉色的胸贴边缘。
对方手指灵巧而熟稔地探入裙摆两侧的缝隙,稍一用力,竟将两片圆形的肉色胸贴从女友两侧浑圆蜜乳直接剥离出来,随兴扔在旁边的沙发垫上,那小小的物事在墨绿色丝绒上显得格外突兀。
美乳失去最后遮蔽,男人宽大的手掌毫无阻隔地覆抓上了那两片丰腴软肉。
指节分明的手掌在她酥胸肆意揉捏,淫邪变换出千奇百怪的形状,力道之大,让女人浑身不受控制地微微轻颤。
对方似是想惊喘歇息小会,但所有媚吟都被男人粗鲁复上来的薄唇给堵了回去,化作愈加模糊与令人面红耳赤的闷哼与娇呻。
那淫音里混杂入点点痛苦,可更多的却是某种沉溺到难以自持的迷情欢愉。
长舌游移,他贪婪地朝女人敏感的雪脖啃食,迫使对方痒麻仰头,颈线绷紧,像高昂求爱的天鹅,完全沉醉到这份略带粗暴的交媾与亲吻中。
她指尖在男友衬衫背部抓挠出难看褶皱,娇躯出于生理渴望向他磨蹭挑逗,仿佛要将自己彻底融入进对方骨血中。
笪光感觉脸颊发烫,尴尬移开视线,任由心脏擂鼓般跳动。
这地方还真是远超乎他想象,虽很破旧,但却开放又淫乱,无论周围过客或工作人员,他们根本都没去在意,就好像男女亲热,特别稀松平常。
暗暗吞咽下唾沫后,强迫自己赶紧忽略掉那少儿不宜的画面,迅雷低头,几近落荒而逃地加快脚步走向前台。
机械交钱完,登记好,他选择了张靠近里面位置的台球桌计时器。
领取完递交过来的公用球杆和小块巧粉,冰凉触感让笪光稍微清醒不少。
握紧东西,离开前台后,他像抓到自己唯一的武器,尽量审慎慢行,不时用眼角余光如雷达般游弋扫视偌大台球厅现场各处情形。
烟雾缭绕中,张张台球桌旁围拢满形形色色的人,笑骂和球体撞击声不绝于耳。
就当笪光仍在专注观察之际,却听某个略显尖锐的公鸭嗓音从他右手边刺耳传来,语气里满是惊讶和鄙夷道:“诶,你们快看,那胖子……嘿,好眼熟啊!”
浑身震僵,心间擂鼓骤停。
下意识循声望去,笪光瞳孔惊缩——
且见不远处那张最大台球桌旁,寻觅良久的江岸声竟赫然在列。
对方身穿了件紧身黑色T恤,勾勒出虬结精悍的肌肉线条,左右各搂住个穿着火辣暴露又妆容妩媚的女生,人正俯身似乎在动口指导她们击球,脸上是标志性玩世不恭的邪笑。
然而,当他才刚性起,把两手伸入进左右女生半裸露外面的妙乳内揉搓之际,视线便与笪光惊恐的小眼在空中碰撞上。
笑容肉眼可见凝固住,旋即恍若暴风雨前的乌云,极度阴沉地笼罩满江岸声那整张俊脸。
缓缓压抑直起身,对方粗鲁抽出淫爪,推开怀内俩女,眼神化作实质淬毒厉刀,死死钉扎到笪光肥硕的躯体里。
“呵……”
从滚动喉咙里发出嗤笑,江岸声嗓门不大,可却能清晰穿透过周围的嘈杂,直面那人,“你这头不知死活的肥猪……居然还敢跑到这里来?”
被充满恶意的眼神直勾勾锁定,笪光感觉浑身血液都凉掉半截。
藏匿进骨髓里的畏惧犹如只无形大手,残忍紧扼住他的咽喉,让人险些就仰倒,直接昏厥过去。
而当这愈发强烈的恐慌,即将侵遍笪光全身时,女友身形从自己眼帘内幻闪过……于是,某种近乎本能的决绝反应,倏忽间,便以无比迅猛速度,完全短暂强硬支配了他现在懦弱的识海——
“江岸声,我…我操你妈!”声嘶力竭呐喊出了脏话,音调因害怕而扭曲变调。
与此同步的,是笪光下意识甩动臂力,将手中紧握的公用球杆和那块小小的巧粉,用尽全身力气,不管不顾地胡乱朝向江岸声那伙人方向狠狠猛甩投过去!
球杆在空中划出道道笨拙的弧线,巧粉盒翻滚中,像颗微不足道的顽石,犀利投准到了即将爆发的风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