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渐渐滚过行李箱轮子“轰隆”的动静,混杂着异国他乡的低声交谈,而床头的薄墙后面则传来隔壁旅客抽水马桶的哀鸣,紧接着拖鞋“啪塔啪塔”来到洗漱池边,开始冲刷起凌晨四点的时间,当水流声也慢慢停下来后,一切就又恢复到最初的寂静。
暗淡的天光透过百叶窗一道道横陈在青色的尸体之上,光与影配合着,像是将它切割成了几大块,而脖颈露出的青紫瘀痕就成为这个灰色空间唯一的色彩。
顾澄怎么也想不明白,同样一条绳子,就是那条曾经几度缠绕在自己身上、勒得他次次逼近崩溃的绳子,为什么此时此刻会在别人的脖子上?
明明自己身上的淤青要比面前尸体上的狰狞可怖一万倍,为什么他就能活着?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为什么他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原本喘气的活人渐渐伸出舌头,翻出眼白,在他面前变凉变硬。
“为什么……”
“嗯?”萧言收起拍照的手从地板上站起来,接过相机里吐出来的照片甩了甩道“什么?”
“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萧言闻言只是盯向相片里的尸体,迎着光源细细审视着“你在说什么呢澄澄,踩死一只令人讨厌的臭虫需要什么理由,不过就是处理起来有点脏而已,但谁叫她那么碍眼?是我叫她那么碍眼的吗?”萧言渐渐皱起眉毛,尸体的状态、姿势,无论哪点都不是很令她满意,感觉今后回顾起来也没什么成就的意思。
没意思。
箫言将照片揉皱在掌心,就连犯罪这样刺激肾上腺素的事情都令她觉得没意思,那还有什么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呢?
萧言不经意间回过头,望向一脸苍白脆弱的顾澄,跳动的心脏突然被重重一击,砸得她小腹发麻,就连手中的相机都跟着颤抖起来,原本显现疲惫的眼睛里瞬间不可遏制地迸发出贪婪跃动的光芒,幽冥世界里的两把鬼火般熊熊燃烧“澄澄,你害怕了?”说着她彻底转过身,一步步走向顾澄“门是你帮我关上的?听着她对你喊救命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不来救她?你和她不是朋友吗?还是说其实你也想知道怎么才能杀掉一个人?你看就那么简单,要学吗?澄澄你要学吗?”
顾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朝他一路直奔而来的萧言,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握在了手中,黑色相机摔碎在脚边将时空彻底割裂,一切缩小到只剩下萧言那双歇斯底里望着她的眼睛,执着又疯狂的呼吸和想把自己吞噬的欲望。
“我救不了她…”顾澄哆嗦起来,仿佛站在三九严寒之中,牙齿细细地抖着“我救不了她…”
“我知道我知道,这当然不是你的错,只是我的澄澄太无能、太脆弱了,你连救人都不敢,你敢杀人吗?澄澄你明不明白那种感觉?”
萧言一把捧住顾澄的后脑勺,凑过去用鼻子抵住他的脸,陶醉地垂下眼帘道“她不停地挣扎,不停地挣扎,她越挣扎我就越想勒死她,我只不过用脚抵住她的背,再用力往后拽那根绳子……对了,你还记得那条绳子吗?就是它把你每晚勒向高潮,那上面沾满了我们的体液,记得吗?”
萧言一把搂住想要往后跑的顾澄,偏过头咬住他的耳朵,低笑道“你不敢听了?你不是要杀了我吗?为什么不敢听?”
说着一把将顾澄甩翻在床上,就像甩一袋垃圾那样利落“我说过要把手伸进你的菊花里,澄澄是不是还觉得自己躲过一劫了?萧言摘掉眼镜,折叠好塞在衬衫胸前的口袋里“记住等会儿千万不要叫得太大声,被别人发现我们在尸体旁边做这种事,会很麻烦的”
望着萧言的笑容,顾澄感觉有什么地方被彻底击碎了,冷汗将他后背的衣服尽数打湿,那些汗水仿佛带着他的能量在一起流逝,他开始迟钝呆滞、停滞思考,面对暴行只会愣在原地,脑子里剩下一片荒芜的白。
萧言一把拽住他后撤的脚踝拖到床上,将整个下半身提起来,捧住顾澄的臀部,伸出手一点一点地拉下他裤子,一副享用供品的高高在上,而那声音在黎明里的寂静里,拧发条一样拧紧了顾澄的神经,终于还是彻底崩断了。
于是小腹哆嗦着,那是顾澄第一次失禁。
全副武装的萧言走过来半蹲在他面前,摘掉沾满鲜血的护目镜,眼神温柔得宛若刚从地狱走回来的罗刹重新带上人类面具那样变化诡谲,她伸手轻轻揉捏着顾澄的耳垂,带出指尖浓烈的硝烟气味,“父亲他们都很高兴,怎么你一直这副表情?是吓到我的澄澄了吗?还是说澄澄你……”萧言拖长了语调,目光毫无预兆地陡然锐利起来“在同情它们?”
没等顾澄做出反应,突然就被一把调转过去,背部撞进滚烫的胸膛,被迫塞在手中的那把猎枪已然高高抬起,萧言来到他耳边,带着蛇一般冰凉的气息,与其说是在说话,不如说是在狂吐信子“澄澄,你知道吗,有时候疯咬你一口的未必会是你一直戒备的劲敌,反而,也许,只是一个你向来不以为然的下位者,所以”目镜里渐渐出现一只小麂子“做萧家的人,一定不可以同情任何弱者,那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团会动的活肉而已”
话音刚落,扳机就被狠狠扣响,顾澄直接被后坐力震得再度撞进萧言怀里,当萧言在那儿为枪法的精准而开心地低笑着、不断偷亲他的后脖颈时,有什么滚烫的液体却顺着他宽松的裤管不断地往下淌,“滴滴答答”尽数落在枯叶上。
面对漫山遍野的枪声和血尸,他失禁了。
萧言低下头,看着被单上的那摊液体,惨淡一笑道“胆子原来这么小吗”
而顾澄只是无神地睁大双眼,瞳孔与地上的尸体如出一辙——空洞、灰败、丧失生机,他下半身被高高抬起,上半身则陷在枕头堆里,歪着的头几乎贴住肩膀,如此任人宰割的颓靡姿态。
萧言将顾澄翻了个面,慢慢放掉手里笔直的两条腿,俯下身伏在他的胯间,用双臂撑在顾澄头顶两侧,深深的凝视之下,最终还是一点一点,贪婪而又柔情地舔舐起他的双眼,算是一个安抚和放过,可顾澄此时仿佛拔去了发条的木偶一般,全然无知无觉,显露出他得知自己的母亲去世时那如出一辙的衰败和无望。
如果当时的他是放弃了希望,那么这一刻,他连绝望都放弃了。
狂暴而又凌虐的处理方式,急于掩埋证据而穷途末路的做法,无外乎于去分尸了。
可萧言嫌太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没必要搞得自己那么狼狈。
就算发现了又怎么样,像她这样不留后路的人还怕什么。
将尸体用床单包裹好,只露出一个软绵绵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里面还附带一根沾满何媛脖颈皮肉纤维的绳子,就握在尸体自己手中。
踩着阶梯一级级来到平层客房,反复敲了将近十次,来人才睡眼朦胧地打开门,在黑暗中只见萧言银框眼镜微微反射出寒光,她立刻清醒了不少,低声问道“有事吗?”
“何媛喝多了,我把她送回来,今早我有航班需要提前退房,麻烦你照顾她,等她醒了记得告诉一声,给我打电话,我们随时联络”
“啊……哦,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快进来吧”
萧言侧身进屋,将何媛送到房间床上,她的朋友则一路紧跟着轻声道“昨晚刮了一夜的大风,雨就没停过,这天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看着萧言拉过被子将何媛盖好,还细致地掖好被角,不禁有些感叹道“何媛一直和我们夸你,看来你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萧言听到这,突然直起身静静地望着她,黑夜里的一双眼睛带着冷冰冰的打量,深邃阴森得像要把人整个吞下去。
何媛的朋友站在窗边,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一身,那种感觉,像是站在无际的旷野之中,独自面对双眼冒着绿光的野兽一般惶恐,如果面前是个男人,她肯定会被吓到失声尖叫,“怎,怎么了吗?”她结巴道。
“没什么,打扰了”说着萧言就折身朝门口走,可没走两步,突然猛地回过身一把掐住女人的脖子狠狠摁在墙上,听着她“啊——!”得惨叫一声, 萧言立即放开了她,退后两步看着对方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嘴唇的血色转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隐藏在黎明黑暗中的杀机渐渐因外界苏醒的动静而平息,萧言半天才面无表情地扯起嘴角道“我能干什么,旁边睡得都是你们的人”说着她一把拉开门,临走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微微偏过头笑道“陪何媛再睡一会儿吧,她很需要你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