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泥泞不堪的夜晚已悄然降临,这场来自大西洋的寒流不仅带来连绵不绝的飓风和暴雨,也给这家汽车旅馆塞进了形形色色的客人。

平层一间拥挤的房间里,男男女女散坐在各处,床上、地毯、沙发到处堆着成叠的披萨盒和啤酒罐,何媛一行人将这间客房分毫不差地还原成他们来时车中的景象,中间白色盘子里还是店主特供的夹心馅饼,早已被吃得七零八落,萧言不动声色的打量目光让这群年轻男女刚刚营造出来的热闹的氛围瞬间跌落至冰点。

“来了?”何媛在大家面对萧言这个后来者而安静的尴尬中率先站起身,笑盈盈地走过去,随后眼睛慢慢增大,整个人呈现出兴奋的状态道“哎,澄澄,你居然是萧言的弟弟”说着便熟络得摸了摸顾澄的发顶,像个成熟的大姐姐一样微笑道“好久不见”

顾澄只是死气沉沉地垂着头,略长的刘海影影绰绰遮住他的双眼,嘴唇也无力地苍白着。

“你们认识?”萧言一只手揽过她的肩膀捏了捏,微微低下头做聆听状,语气柔和道“什么关系?”

“朋…”顾澄吃痛地皱皱眉,轻不可闻道“朋友..”

能上床的特殊朋友吗?

“嗓子怎么哑了?”何媛看了萧言一眼,“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回去休息?”

“没事,他可能在房间里待太久憋坏了,我带他下来玩一会儿”

“那快进来吧”何媛让开路像个主人一样大方地欢迎着,“这儿都是些华人朋友,彼此说中文就可以了,大家认识认识,反正法国的华人圈就那么大,说不准以后都能遇到。

“介绍一下,这是Joe,他可是位占师呢,虽然是自封的”

在大家善意的取笑中一个手拿塔罗牌的男人笑着冲萧言挥了下手“嗨!”

接下来就是冗长无聊的介绍环节,带着闲扯的性质说着现状和未来的规划,大家围坐在地毯上,外面是风雨的呼啸,而危险的因子正在四处乱蹿。

“说起这个,专业的在这儿呢”何媛打断一个男人对于自己办公楼室内设计方面的不满,“当年上大学的时候,萧言的图纸一直被夸设计感出色,好像还一直被老师拿去参加各类比赛,不过听说后来你不干这行了是吗?”

萧言没搭话,那个男的急忙抢白道“可惜了,好不容易认识个靠谱的设计师,还想留个电话帮我过去看两眼呢,怎么不干了?”

萧言平静谦和道“这是一份需要灵感的工作,瓶颈期很难熬,时间久了不适合我”

“确实”另一个人深有同感地插嘴道“我表弟就是学艺术的,为了找灵感完成毕业设计,嗑药磕得都快记不起自己是谁了”

“说起来,你们玩艺术的,平时为了找灵感都会干些什么?”

“嗑药?约炮?”有人口无遮拦地释放着自己的偏见,说完还笑了两声。

萧言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中心道“我偏建筑方向”

那人依旧不依不饶道“那你平时缓解压力都是靠什么?感觉你也不像那种会抽烟喝酒混夜店的人,更不像光靠购物就能满足的女人”

还能怎么舒解?怎么发泄?当然是拿最安全的人当容器,释放自己最原始生动的焦躁与不安。

有人可以靠烟、靠酒、靠性来醉生梦死,她只要那个男孩能无意间深情地看自己一眼就够湿了。

萧言下意识往一个被冷落的方向扫了一眼,随即垂下眼睫,依旧含蓄地笑笑,客气地表达她对这个冒犯问题的拒绝。

躲在一边旁听的顾澄此刻脑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盘子里的馅饼,有一股力量仿佛要拉着他的手把她往盘子的方向引,他想偷偷地吃一块,刚抬起头准备察言观色看看有没有人注意这里,正好就对上了萧言的那一眼,吓得他浑身恶寒,一下缩回伸出去的手,神经质地摇了摇头,像是在告诉谁,他没偷……他不会再偷了……

偷吃。

是主人管着自己豢养的宠物专有的说法。

也可以是造成一段岌岌可危的婚恋关系中最大的原因之一。

为了防止“偷吃”的手段有很多,萧言往往擅长采取最极端的那几种惩罚,一如她的性格。

很多人追求的不过是得过且过、你好大家都好的生活态度,她学建筑设计的,拿捏的是最极致的分寸感和控制感,一毫米的偏颇造成的损失在建筑上都是高昂甚至是致命的,她作为顶级的设计首席,过分的严谨和完美主义的强迫症正是她就职的筹码和特色,然而把这份工作特性放在私人感情上,往往会使另一半活得相当病态压抑。

顾澄的张扬和随性像一副速写佳作,然而她最欣赏也最痛恨于此,因为那是自己从来都没有、也不敢拥有的东西,于是就订制了一套专属于顾澄的枷具固定着他的生长,吃什么、做什么、想什么、看什么都要在可控的范围内,一旦超出这个框架,一切就都失控了,那既然失控了,就带着失望和报复的快意尽情毁掉好了。

不在预期之中的建筑残次品,不如踩得稀碎。

“Natural Hunter!”

名叫Joe的男人举起一张定制卡牌,上面的中央区域印着一条倒立的猎枪,周身则环绕着扑朔迷离的团团黑雾。

他神秘地指向卡牌解析道“你近三个月的思绪反复横跳在无尽的矛盾与纠结感之中,这使你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失衡状态,你心中有一个亟待解决的目标,期待犹如子弹出膛一般利落一枪的结果,但是你看这些荆棘,它们包裹着枪膛扳机,代表着你的迟疑和痛苦,矛盾又使你不希望这个结果太快到来,或者被动地期待他人带来这个结果。

你也是一个天生的捕猎艺术家,前一阶段你很有可能从事过相关的社会性猎杀行为,如击败对手获得成功等等,如果依据Freud的传统心理学解析来说,枪代表着性欲,证明你是一个那方面欲望很突出的女人……”

“噗!!”何媛一口酒水喷了出去,在咳嗽中怀疑地看了眼萧言,眼神就像在说“看不出来啊”

Joe继续指划着卡片兴趣盎然道“不过还是这些荆棘,它同时也象征着禁忌和克制,再结合这张黑雾代表的矛盾感,也就是说你对待释放和收敛十分犹豫不决。

除此之外,也证明你是个虽然欲望强烈、野心蓬勃的捕猎者,但你对猎物的挑剔度和执着性高,虽然不会烂发情,但却是逮住某个目标就穷追猛打的高精准型猎手,被你看准的猎物一般很难逃脱哦 ”

何媛看了眼默默喝酒的萧言,想起Joe给自己测的卡片刚好与她形成对应关系,并且显示自己未来的一个月有被狙击的风险,这份风险带有双重性,负面影响多少有点人身安全方面的不吉利因素,Joe没有细说,想着想着她不禁心思澎湃起来,低声问萧言道“你觉得准吗?”

萧言此时看上去已然进入微醺的状态,闻言捏着啤酒罐弓起食指推了推镜框,斜觑着对方忽地莞尔一笑,那眸中的锐气和慵懒并行,与平日那个刻板拘束的样子形成强烈的反差感,也与她的性别相互彰显,一种雌雄兼备的气质浑然而成。

“你是不是醉了?要不回去休息吧?”何媛问道

萧言看着腕表点点头,朝顾澄的方向招了下手,随即撑起身子步伐不稳地站起来,满含歉意道“那就先失陪了”

“我扶你回去”何媛向来是个行动派,嘴巴说着,动作上已经拉过萧言的手臂架住自己脖子,“你好像真的喝多了”

其实除了扶萧言回去她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找顾澄叙旧,问他是否继续来玩雇主游戏

“那就麻烦你了”薄唇欺近耳边,性感低沉中透着迷人的危险性。

友人们相视一笑,看着三个人离去的背影。

何媛一步一步将萧言挪到了二楼房间,途经楼梯间还能听到外面惊天动地的落雷声和大树轰然倒地的动静,给这个黑夜增添了一份紧张和刺激。

何媛从萧言裤子里摸出钥匙打开门便将她放进门后的沙发里,随即转过身走过去拦住刚准备进去的顾澄道“澄澄,好久不见啊,你身上的味道还是依然让我着迷。”

顾澄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对方“别在这里说这些暧昧的话,以前该过去的就过去了”

何媛听后友善地笑着“当初不是很喜欢钱吗?这次我这里有二十万,买你三个月,够不够?”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在顾澄身前“怎么不收?不够?”

何媛渐渐地蹙起两条精修过的细眉,看着身前这个面色苍白、神情古怪的少年正慢慢瞪大了双眼,嘴角抖动着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身后,还没等她疑惑地转过头去瞧,一根粗长的尼龙绳突然一把套住了她的脖子。

“真是一个下贱的女人啊,你说对吧澄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