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胖胖的女生怼了怼旁边人，小心翼翼地指着远处的男生道“又来了”
名叫小叶的女生阴下脸冷哼一声“他敢来他就死定了！”说着掏出校服里的手机道“学校管不了他，我就让社会教他做人”
而远处的顾澄看见女孩的动作，毒蛇般的直觉令他朝手机里的人冷冷道“老铁，桐梓路33号”
凌晨。
漆黑的客厅里传来女人翻箱倒柜的动静和断断续续极度压抑的抽噎声，在这空旷的地带显得尤为渗人。
许秀香捂着腹部疯狂地掰止痛药吃，手哆哆嗦嗦地将水往嘴里送，立马洒了一桌，她慌忙拿袖子去擦，却在透明的茶几上看到乱蓬蓬头发下一张苍白的脸——眼角延伸着无数细碎的红色裂痕，从脸到脖子纵横着一块块的乌青淤伤。
恰如她白底的人生由无数绚烂的色块而构成。
这时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她永远都能在，都只在，这个时候才能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
好像那不是她的爱情结晶，而是生活的救命稻草。
然而座机话筒却被另一双骨骼分明的手按住了。
红色的关节，青色的脉络。
许秀香下意识往后爬了几步，只看见黑色的阴影里一双闪着诡异光芒的镜片。
“秀香姨这么晚了还要给谁打电话”
许秀香愣了几秒，等缓过劲来突然“呜”的一下哭出声爬过去搂住萧言紧实有力的腰作为慰藉，抬头哀求道“我听你的话没有和澄澄说你爸的事，真的，你相信阿姨，我只是……只是想澄澄了，我太想澄澄了，我真的太想澄澄了”说着面容扭曲地哽咽着埋下头。
“谁不是呢”萧言微微笑了一下，而后毫无征兆地合拢嘴角，眼神迸发出于白天蛰伏的火焰，居高临下道“但这么晚了，你又能跟他说什么呢？”
这句话形同于不允许，不可以，万分绝对的否定。
许秀香双手一齐滑落，浑身没有支点似的瘫软在地上。
萧言凝视她许久，最终还是撑着膝盖蹲下来，伸手扶住她因痛苦而不断摇晃的头颅，来到耳边看着窗外高栖于枝桠的两只黑色乌鸦，静静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要知道，澄澄他根本救不了你，他自己都那么小，对澄澄来说，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累赘”
“哇！”
窗外乌鸦掐着嗓子、发出如同呕吐一般的叫声，双双拍着翅膀离开。
许秀香浑身一震，紧接着从骨头里发出“格格”的细微哆嗦。
“你更要想清楚，在萧家，自己到底能够依靠谁活着”
箫言说完后撤身体，摸了摸许秀香被泪水浸透了的脸颊，温柔而又礼貌，一如她在人前的伪装。
“澄澄马上就要回来了，他看到你哭一定不会高兴，秀香姨你最会装了，所以还像我生日那天一样，为我和澄澄表演好吗？”
昏暗的弄堂口外横七竖八地排了一列摩托车，而其中一辆则坐了个含着棒棒糖打游戏的口罩少年。
巷子深处传来各种棍棒劈在骨头上的断裂声和拳脚打斗摩擦沙子的动静。
烨子拽了七八个厂房的兄弟过来就把这群毛都没长齐的职高生打了个七零八落散倒一片。
顾澄在一片混战中也挂了彩，唇角还有别人的拳头印，青色的伤口上全是血渍，就在他以为一切差不多都尘埃落定时，却听到气喘吁吁的烨子猛的大喊了一声“小心！”一击板砖就已经招呼到她他上去了。
眼前陡然一黑，顾澄直接拿肩膀抵住墙，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而那个男生被烨子几个人一脚踹飞出去滑行了三米远，几个人冲过去对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先前还考虑都是些个未成年的孩子，就没敢下死手，现在这个就真实属自己找死了。
男生撕心裂肺的嚎叫很快穿透整个弄堂。
小希跳下车一路狂奔过来，一个打滑趔趄差点跪在地上，他扶住顾澄着急万分道“阿澄！那个小赤佬他打你哪了？！”
顾澄往地上吐了口血水，一看是内伤视线陡然沉了下去，弯腰捡起那块砖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扒拉开猛踹的几个人，咬牙扬手就是一砖头，半分不留情，玩命一样的狠辣，砸得男生当场就没声儿了。
顾澄丢掉板砖，吐着白气，冲地上几个翻滚来翻过去的人高声道，
“十个数，立马给我滚，否则等着家里人来收尸，1！”
结果不到五，除了角落里几个瑟瑟发抖被拦住的女生，就连被那一板砖招呼过的男生也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匍匐着往胡同外爬走了。
顾澄丢掉手中的砖头，抽出后腰的水果刀走向墙角，围在那儿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给他让路。
顾澄蹲在抱成一团的女生跟前，咧嘴一笑道“刚才你们想让那十几人打我是吧？”
“没有没有”叶子收回脚尖，拼命摇头甩了一地的眼泪“你放过我吧顾澄，我们俩同学一场，你不会那么狠心的，我们都知道你很善良，顾澄，求你了，顾澄”
刀尖一下穿过她的耳垂钉在墙上，那女孩愣了两秒，直到鲜血“啪嗒啪嗒”地落在地面上，她才突然爆发出逼近极限般惨绝人寰的喊声，旁边两个女生直接吓得嘴都白了，缩在那跟死了一样。
顾澄握住刀柄轻轻一转就给拔了下来，刀尖不断地在女生校服上磨蹭着“你们扔林霁书包的时候想过善良吗？她的分数比你高一分就打一巴掌的时候，你有想过善良吗？现在跟我提善良”顾澄轻嗤了一声。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女孩捂住耳朵，鲜血就从她的指缝往下淌，苍白的嘴唇快速蠕动着“你原谅我顾澄，我真的错了，对不起”
“你说什么？！”
顾澄故意说得很大声，手扩在耳边凑近道“大声点，我听不到”
“我错了…”
“大声点！”
女孩被吓得一抖，抬头看了眼把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的男人，咽了咽后哆哆嗦嗦道“对……对不起”
顾澄一下伸出手，老虎钳子一般扳住女孩的脸高高抬起来，阴着声道“你他妈流这点血就没力气说话了？你知道林霁流了多少血吗？她浑身每一个毛孔，每一根血管都在往外涌”
说着将刀尖对准了女孩的眼珠子道“最后一遍，给我大点声3！2！1！！”
“对不起！不要！！！啊不要———！！！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到最后直接泣不成声，眼泪流了顾澄一手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滑。
顾澄到最后听得不耐烦了，便拉住她的脸凑到自己跟前，垂下眼睑阴鸷道“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有你们，马上从一中退学滚出这里，别有侥幸心理”
说着刀尖一转，立在女孩的脸上道“我会每天都过来，看到你一次就在你脸上划一刀，听懂了吗？”
女孩疯狂点头“明天我就不来了！真的！你相信我，放过我一次！”
顾澄听后嫌脏一般地松开她，转着刀站起身，垂眼冷冷望着女孩匍匐在地上双手合十高高举过头顶，道“信你，凭什么？”
“我真的会退学，真的，我不会……”
“脱”
顾澄打断她，眼睛横向旁边缩成一团的女生道“还有你们两个”
见她们迟迟不动手便道“怎么？想要他们几个帮忙吗？”
说着真有人就上前走了一步，结果几个女生集体揪住领子杀猪般地嚎叫着捍卫自己的贞操。
顾澄充耳不闻，掏出口袋里的手机丢给旁边的小希，冷硬道“录下来”
凌晨寂寞的街道上，唯有昏黄的路灯作伴。
顾澄疾驰而去，黑色的外套被吹得上下浮动，而他戴着厚重的头盔，感觉一切都被阻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走廊上相遇却低着头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觉得不对劲，一把拽住对方的胳膊，皱眉道“怎么了？没看见我吗”
说着拽住她一路逼到楼梯转角强硬地捧起她的脸，“你哭什么？考砸了？”
“没有”
“林霁”
喊完这一声，顾澄就什么都不说，直直地盯着她，半天才沉声道“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女孩听到这句话咬着的嘴唇一下松了，就像开了道闸，眼泪决堤般地滴落汇集到深红的嘴角，她痛苦地护住自己的胸口蹲下去。
“她们几个把我内衣脱了，我一会儿就要上体育课了顾澄，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啊顾澄！”
“阿澄！！！”
在烨子小希几个惊慌失措地叫声中，顾澄瘫在地上费力喘息着，许久才翻过身扶住腰慢慢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轮子还在转的摩托车前，刚想要把它拉起，膝盖就像失去控制般地跪在地上。
“阿澄！”小希跑过去一把拽掉他厚重的头盔，短发扬起来又轻轻落下去，遮住他失去光泽的眼睛。
“你怎么了？那一板砖把你砸坏了是不是？！”
空气久久的静默下来，细小的蚊蝇在灯光下徘徊旋转，许久才发现，那竟然是S城隆冬的第一场小雪。
那个说要看雪。
那个说20岁就会离开这里去北方看雪的女生，从此再也不能睁开她的眼睛了。
“我终于还是变成了林霁最讨厌的人”
顾澄笑了一下，偏头看向小希的瞬间，眼泪顺着鼻梁滑下去“她不愿意再见我”
“你在说什么啊？阿澄你别吓我，别哭啊大哥，收拾那几个贱人不值得你同情，我都想替你抽她们丫的！”
“收拾她们有什么用”顾澄冷笑一声，眼泪颗颗砸落“如果害死林霁的人都该死，我才是头一个”
说着两只手趴在地上，将头重重磕在水泥路上，一句话也不说。
“阿澄你……”
烨子走上来握住小希的肩膀道“算了，阿澄有心事，你就别烦他了”说着冲地上的顾澄道“无论什么事你想开点，老地方等你”
说着将小希拽上摩托后座，暂停的一行人重新拉下头盔一个个从顾澄身边呼啸而过，只留下路灯下一团漆黑的影子